那边的女孩儿赶了来,吃惊叫他下来,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隐隐地还有点得意,抱着树身回头看她,看着她仰头一脸焦急的模样,他顿时更加打定了主意不要下去,反而努力往上爬。
最终他爬上了一根斜斜探出的树枝,双臂紧紧地抱着,虽然因离地太高有些晕眩,但看见地面的她,却又觉得值得,于是只看着她。
此刻,微风逐渐变大,风摇的树干晃动,然而他看着那女孩儿,心里却一点害怕都无。
小女孩儿跺脚,想要回去叫人,他见她转身,白裙子飘了一下,忽然心慌之极,就好像她这一走,就再见不到。
心头一慌,手便松开了,小小的人惊呼一声,从树上猛地往下跌落。
段深竹猛地睁开眼睛,身子发冷,那种昔日的感觉如此真切,让他觉得自己刚才也正从树上掉下来。
全记起来了。
那一刻,他几乎觉得自己要死了,头直直地向着铺在绿荫上的石板撞下去,他本能地闭了眼睛。
但是最终身体却落在一个很柔软的东西上,他耳畔听到一声闷哼,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那个女孩子双手用力抱着自己,而他压在她的身上,她一只手抵在身下垫地的石头上,他看到有一抹殷红,缓缓渗出来。
事后,老爷子叫人把铺在地上的石板都撬了去,虽然段深竹已经不再爬树了而且他很快就跟着段父到了国外生活。
他的父亲,用老爷子的话说“不是个合格的商人”,也的确,他早早地撂下段氏担子,专心研究自己感兴趣的学术,在段深竹眼里,父亲是个仁慈善良却又知识渊博的学者,他牢记父亲曾对他说的一句:“在危急时候能奋不顾身去救他人的人,具有天底下最可贵的品性,也是最值得我们去爱的人。”
父亲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但小小地段深竹大概是吓呆了,此后病了三天,然后因为受了惊吓又年小的原因,什么都忘了,只有父亲那一句话,还牢牢地不曾忘记。
所以后来,当知道聂文鸳奋不顾身救了自己之后,他才会有那么大的触动,或许潜意识里段深竹觉得,自己是见过那个人、而且会等到那个人的
谁知道,真相却是,他等错了不说,还恩将仇报了。
段深竹的身体不听控制地颤抖,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双手,用力地抱住树身,似乎想要从树上获取一些力量跟抚慰。
大树大概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它无法说话只是默默守候,人自诩万物之灵本应该什么都知道,偏偏总被蒙蔽双眼跟心智。
奇怪的是,就在这一刻,段深竹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有点疯狂的念头:现在他在跟方知聆初次结缘的地方,而他现在想要去的却是那个对他而言是噩梦般的、他们二度结缘的地方。
似乎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召唤着他,似乎有什么东西曾被遗失在那里,也正等待着他去发现跟揭晓。
38
段深竹下楼的功夫,曲稳正靠在前台处跟个小姑娘胡调,身子半靠在柜台上,双腿叉起,一手搭在柜台上,一手插在裤袋里,正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流花花公子形象。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两个前台均都笑得俏脸微红,见了段深竹出来,才都敛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曲稳也急忙站直身子:“段总这又是去哪”
段深竹等他走到身边,才低声道:“你别不像话,出去不够,在公司里也来若有人告你,我可不容情。”
曲稳急忙叫屈,又弄巧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就是说说话而已,方才老头子来,多亏她们通风报信我也经受很大压力的,这只是一种减压的方式,放心,除了这个,绝对不会有其他。”
段深竹道:“你自己有数就好,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估计要到晚上才回市里,方才上去处理了些文件,应该没什么其他事了,这儿你照看着吧。”
曲稳心头一凛:“要出市里去哪干吗要不要我跟着”
“不用。”段深竹一边说,一边大步离开。
“到底也不说去哪,”曲稳目送他出外,才又想起来一句话:“总是让我照看着,好歹也给我升个头衔啊,比如副总什么的”然而他虽这么胡想,心中其实也是有数的,段氏的总裁表面是段深竹,老爷子屈居二线,但实际上做主的仍旧是段老爷子
回头冲两个前台略略一笑,曲稳双手插袋,上楼办公。
段深竹开车驶出市内,上了外环线,看着眼前四通八达的交通线,暗暗叹了口气,选了去黄岛的那条。
天色大好,晴空万里,阳光普照,段深竹加快车速,行驶了半个多小时,眼前风景又不同,道路两边的绿荫逐渐浓密了起来,遮的前方的路有些狭窄,光线也有些昏暗。
气氛无端地有些压抑,段深竹歪头看看窗外风景,把车窗打开,让风涌进来,但却仍觉得胸口发闷,而呼吸有些急促,不知何故他的心里十分不安,像是有事发生。
他很想停下车子,仔仔细细地闭目回想一番,然而却又无法停下,前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让他无法停止,甚至想要加速
他的脚下一动,就要踩油门往前,车子咆哮的一瞬间,段深竹忽然间想起来: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这种迫不及待想要摆脱什么或者冲出什么似的感觉当时的他也是这样,想要加速往前,骨子里似有种渴望,让他迫不及待奋不顾身地
这一刻,段深竹浑身战栗穿行过去,车子如子弹似的冲出林荫道,他顿时就望见了前方那个差点夺去他性命的高高山岩,以及它之下那一抹弯道,弧度令人心惊。
刹那间就好像是流光回溯,段深竹看见那日的自己,驾车发疯似的往前,他平常都是很稳的性子,但那一刻却不同,脑中有种盲目的安全感,促使着他不停地往前。
他看到有一辆车在自己前方,车速很慢,他心里有些诧异,又有些轻视,便决定要超过去,就在生出这个念头的瞬间他十分兴奋,似乎明白了自己加速的意义:毫无疑问就是超过这辆车去只要超过去了,他心里便会满足
人生的阶段之中,总会莫名地冒出些“目标”来,比如在茫然无助之中,有人的目标是吃一顿大餐,有人想去k一场歌以发泄,在意满志得之中,有人或许只需要一杯能助安眠的酒,一个真心真意的拥抱这些目标的出现是阶段性的,很容易达成,达成了就会满足无比,虽然在过去之后,甚至记不得自己曾有过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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