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秋狝十来天,很顺利的结束了。准葛尔台吉和蒙古亲王们这趟收获颇丰,狩到的猎物是小事,最要紧的是和大英的新皇帝有了更深层次的交流。这位大博格达汗虽年轻,文韬武略并不逊乃父。懂得恩威并施,善于笼络人心,比起老皇爷,处世更加圆滑。从属的亲贵们各自得了不少好处,腰包鼓了,皇帝又指宗亲女子联姻。男人嘛,财色兼收是人生最大乐趣,所以对朝廷大表忠贞外,愈发显得心悦诚服。各回藩地的前一晚和皇帝把酒话桑麻,君臣同乐很是畅快淋漓。
次日五更动身,圣驾回銮又是绵延几十里的大场面。途径东庙宫打尖儿歇一晚,第二天下半晌就回到避暑山庄了。
天气说它好,算不上,零星飘几朵小雪。说它不好,偶尔还能看到点日光。承德入冬似乎比京城还早些,这样的月令,清早开门,迎面一口冷气,冻得人浑身打激灵。
做皇帝很不容易,三更灯火五更鸡。回来之后案上的折子堆得比山都要高了,招了十几个军机处章京边议边批,连饭食都是到了点抬进颐和书房的。里头花一整天时间办公,宫女太监们就在游廊下候着。大概是遇着有人上折子参地方官员贪赃枉法,皇帝的声气儿从菱花门里传出来,絮絮说着各种行贿的手法,说小官给大官上供奉,逢着节气送粽子送月饼,里头的馅儿都是黄金做的。还有名目繁多的各式别敬、瓜敬、笔帕敬。说到怒处拍桌子,“朝廷一年几十万的养廉银子,分派到那些贪官手上连塞牙缝都不够。他们财大气粗,对上阿谀奉承,对下颐指气使,在他们眼里他们才是大英的皇帝。万里之堤毁于蚁穴,再不整治毒瘤,朕的脊梁骨都要被老百姓戳弯了。给朕狠狠的办,说不出来路的抄家、发配、杀头。朕就不信,大英到朕手里就能乱成这副模样”
皇帝泼天震怒,外头人吓得像遇见了花大姐的蚜虫,一个个拱肩缩脖大气儿不敢喘。万岁爷他要强,他处处爱论个高低。前头老皇上开国建基业,他就想着怎么把父辈传承下来的社稷发扬光大。素以有时候觉得他挺可怜,肩上责任重,他不知道什么叫快乐。
长满寿从里间出来站在门前找人,看见她招了招手。
素以看见了忙不迭过去听令,“主子有吩咐”
二总管脸上不大好看,艰难看她一眼,“主子说明早要上普宁寺,微服出去不带侍卫,叫你收拾收拾,明儿好伴驾。”
这事儿皇帝之前就和她说过,她并不感到意外,倒是长满寿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叫她觉得心里没底。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谙达,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背人的地方,素以才追问是不是有什么内情。长满寿直叹气,“叫我怎么和你说呢你不听我话,我让你巴结万岁爷,你巴结了吗这会儿倒好,上了普宁寺,别不是要把你送人吧”
她大吃一惊,“我也没干什么缺德事儿啊,怎么要把我送人呢那把我送谁把我送给和尚做丫头,这也说不通啊”
“做丫头做什么丫头送了和尚可就是解闷儿用的了。”上满寿说得很严重,有点吓唬她的意思。
她果然目瞪口呆,“这不大好”
“知道不好了吧后悔了吧不跟主子跟和尚,你这辈子可完了。”
她哭丧着脸问,“到底是什么和尚呀那是个花和尚吗怎么还要姑娘解闷儿呢”
长满寿叉腰半仰着脸看天,不胜唏嘘的摇头,“这和尚来头可大,在寺里十几年了,也算是有点道行的了。告诉你是走漏消息,不告诉你,对不起咱们的交情。”他装腔作势的挠头皮,最后捶了下手心,“我好人做到底,叫你知道,也好提防着点儿。”
素以自然是虚心请教,心里也盘算着,真到了那时候,她不能逃跑就跪下来求皇上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讨饶,再怎么说跟着万岁爷总比跟老和尚强啊
长满寿背靠着墙,脸上木木的,两眼有点迷茫,“十五年前宫里出过一件大事儿,也是从情上来的纠葛。当时的太子和太上皇看上了同一个女人,爷俩争啊,过招。太子十几岁年纪怎么斗得过太上皇呢,年轻人异想天开就起兵谋反了。太上皇是沙场上练就出来的厉害角色,太子还没能怎么的呢,那点小火苗就给掐灭了。谋反是杀头的罪啊,要他命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也架不住宫里老主子们的哭闹,到最后只有悄没声的掩住,对外说太子暴毙,把人送到普宁寺出家,这事儿就算完了。”
素以怔怔道,“万岁爷要去探望的就是当初的太子爷吧难怪微服不带上侍卫呢那叫他们父子反目的是谁难道是太后”
长满寿做了个“你终于聪明一回”的表情,素以知道了寒浸浸直发虚。这么说来要把她送人真有根据了,要是那位前太子对皇太后还有旧情,拿她来慰籍他寂寞空虚的心灵,也十分的顺理成章。她傻了眼,是不是万岁爷恨她不知趣儿,有意的难为她她不是想回乌兰木通吗就叫她围着蒲团打转,还叫她没名分,让她知道厉害。
哎呀这招可太损了她搓着手看长满寿,“您瞧真有这可能吗寺里也有规矩啊,和尚收个大姑娘,这不成笑话了吗”
“笑不笑话的”长满寿也迟登,最后把手一挥,“看造化吧”说完了抱着拂尘往腰子门上去了。
素以站着发了会儿呆,照长满寿说的那么看,不带别人就带她,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她回身看书房方向,四椀菱花门镂空的间隙里有皇帝缓步而踱的身影,她垮着肩长吁一番,虽然那位太子很可怜,要叫她做替身侍候左右,那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
皇帝在承德逗留的时间有限,要抽出时间来上普宁寺,就得快速把手上的政务办完,自然又是一夜未歇。第二天从书房里出来,素以还在挨墙打瞌睡时在她肩上拍了下,自己披着鹤氅往山庄大门方向去了。
她慌忙跟上去,到了丽正门外看见有辆小而精的马车停着,皇帝接过侍卫手里的马鞭,冲她使了个眼色,“上车。
她手脚并用爬进车厢里,看见皇帝跃上辕,手里蛇皮鞭一挥,马车就驶上了宽阔的御道。她趴着围子朝后看,果然没看见有旁人随行。再瞧皇帝,换了常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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