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摄氏度够了吧
五味川纯平在战争和人中,谈到日军如何穿防寒装:先在棉毛衫外穿上军衬衣和军衬裤法兰绒制,再穿上军裤呢绒的,外套毛织和防寒大衣厚羊毛制成的皮大衣。然后再穿上防寒皮套裤,膝盖以下打上防寒绑腿。脚上穿棉军袜,再穿上防寒靴。手上戴毛手套和防寒大手套,头上戴防寒帽,帽子里的毛线头巾把整个头包起来。脸部遮上防鼻,这是为了保护易受冻的鼻子。全部穿戴好后,露在外面的只有两只眼睛。
这是在中苏边境线上巡逻的日军装束,抗联没少与这类鬼子打交道。即便南满日军的防寒装,与抗联也不可同日而语。敌人是倾“满洲国”之力保障供给,抗联一切都靠自己解决,而且,他们没有饥饿之虞。
文即便如此,日军也不断有冻死、冻伤的,更不用说被抗联拖来拖去,在大山里麻达山了。
人据说,当年日本鬼子看到露营之歌,也表示钦佩。
书“冻死的人笑模悠悠的,像在热炕头上睡着了”
屋1941年12月2日,抗联三路军九支队官兵履历表中,林玉金,三十九岁,1939年2月入伍到6军3师保安连,担任过中队长、排长,“负伤次数及轻重”栏中“无”,“特征”栏中为“足指皆无,左小指有冻伤”。
1939年无月日,张寿篯关于部队的活动情况及经费使用问题给金策的信中说,“三月初二夜”,“王继周同志前十一军二旅主任,五军派来的以下六名冻死”。
1940年2月24日,团结给海山同志信中说:
在去年严冬之际敌情紧张时期,衣履不佳,饮食不周,除不得已送过江苏维埃联邦负责同志费心代为收容救济百名外,在两个月过程中加因为伤病饥饿,奇寒而死的四十余名。
那时在东北,一场寒流过后,无家可归者成为街头死倒,平淡无奇。庄稼人的手,若不皴裂开一道道口子,那就不像个庄稼人了。“六个爪”、“王秃瓜子”、“李坏手”、“一只耳”,是男人而被称为“x小脚”,残废了,这才算得上冻伤的。而各地游击队从成立之日起,这类外号就不断地取代着一些人的名字。
秋风起,在抓紧整治“时令病”的同时,防冻伤教育也提上议事日程。这时冻伤主要发生在行军、作战期间,特别是打伏击时。土生土长的都有一套防寒经验,对于像彭施鲁这样的,开头就得特别关照些。同时上身的棉衣,你的比别人破烂,就得说明理由。偶尔打次小宿,溅上火星子烧些窟窿眼子,或是抽烟不小心烧了一块,就要受到批评。再烧,就会受处罚,通常是罚站、打军棍。
1938年前,冬棉夏单,各军基本都能做到。那也有冻死的,不多。之后就越来越多了,也不罚站、打军棍了都成“野人”了,罚谁呀
离休前为哈尔滨工业大学副总务长的李桂林老人,黑龙江省肇州县人,1940年8月参加3路军12支队36大队,没有任何过渡,离开家门,上队就开始“打火堆”。
飘第一场冬雪那天,李桂林有些不舒服,也是太累了,听到“打火堆”三个字,就趴那一层薄雪的地上不想动弹了。大队长景芳,细高个,一脸黑胡碴子,一只胳膊负伤锯掉了,一只独臂将李桂林薅起来,吼着让他去弄树枝子铺“床”,“不然就处罚你”。
1997年笔者采访时,老人七十三岁,平头白发,个头少说170米以上。他参军时还不满十五岁,长得也小,没支三八大盖高。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也是孩子呀
老人说,当干部操心受累呀。天还不大冷时,睡觉前要烤乌拉,先烤一只,烤好了穿上再脱另一只,主要是烤乌拉草。有的烤着烤着,身子一歪睡着了,就得赶紧把他弄醒,给他几巴掌。大家都睡了,有的迷迷糊糊往火堆前凑乎,当领导的就要把他拽回来。一般个把小时就冻醒了,没醒的,就得看看怎么回事。一眼没看到,就可能出事。有个田富,10个手指头都冻掉了,后来冻死了。
王钧老人说,1939年10月下旬,我们12团的朱连长,带个战士马万海跑交通,去讷河县梁家窖送信。晚上“打火堆”,马万海烧得就剩个脑袋,朱连长两只脚烧没了。他爬了两天两夜,把信送到了,几天后也牺牲了。
离休前为伊春市人大副主任的高玉林,与李桂林同岁,同年参加12支队,两人家相隔不到两公里。像李桂林一样,张口就是实事。
老人说,有一回做梦,说做的大米干饭和猪肉炖粉条子,那个香呀。迷迷糊糊爬起来,就去火堆上抓,一只手烧得“糊巴烂啃”形容烧得焦煳破烂的样子的,现在还这么多疤。
老人说,火也怕冻呀,你看那火苗是蓝色的,现在估摸着那气温就得零下40多摄氏度了,就得格外小心了,当领导的就不敢合眼了。最可怕的是秋末冬初、冬末春初那种雨夹雪天气,衣服湿透了,“打火堆”也不能脱下来烤,不冻死冻伤,八成也得病了。好人都难活,肚里没食,连饿带冻,还有个好吗
1军3师西征碰上的就是这种天气,不知造成多少非战斗减员。笔者见到的资料,都没提及这个问题。而本节前面引用的“王继周同志以下六名冻死”,就是雨雪纷纷所致。文件中还说“据说再延驰迟一小时的淫雨,就要冻死全队的三分之二”。
李桂林老人说,大兴安岭的冬天,不下雪的时候不多,那雪齐腰深,过胯深,没膝盖算浅的。踩雪壳子走,一下没擎住,咔嚓掉下去。爬不上去,就用枪托砸雪壳子,在雪里往前拱,拱出的雪道像工事、战壕似的。有时一脚悬空,又掉进坑洼沟里。沟多深,雪多深,在底下扒雪,像老鼠掏洞似的往前爬、拱。拱不出去,没人拉扯,那就完了。
彭施鲁老人说,行军中最容易冻伤脸和鼻子,休息时是手脚。先是疼,用东北人的话讲,是“冻得像猫咬似的”。像猫咬似的不怕,猫不咬了就是冻伤了,没知觉了。刚冻伤时皮肤发白,那是血管丧失功能,赶紧用雪搓能搓过来,等到发黑就不行了。过度疲劳和体温降低,会影响人的思维判断力,觉得不疼了,没事了,干部就得经常喊几嗓子,提醒大家互相瞅着点。晚上行军更得提高警惕,特别要盯住那几个体质差的人,派人重点照顾,不时清点人数。饿呀累呀掉队了,困得一头栽雪窝子里睡着了,一会儿就冻僵了。肚里没食,那人特别不抗冻,生命特别脆弱,说不行就不行了。
老人都说,其他季节,饿了就睡觉,睡着就不饿了,有的再没醒来。冬天无论多饿多累,没打火堆不能睡觉,睡着了十有八九得完蛋,不死也残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