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话。徐渐九仔细打量会场,还有点儿不放心,又问有没有日本人,老师们说没有,他就放胆了:日本人口口声声“日满一德一心”,实际是叫咱们跟他们一德一心,他却不跟咱们一德一心。如果真是一德一心,为什么日本人吃大米是生活必需,咱们吃大米就是“国事犯”呢
接着,话锋一转,直指国本奠定诏书:叫咱们供天照大神,老张家的祖宗,拿来硬叫老李家供奉,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会议室里没有日本人,可是有汉奸呀。徐渐九第二天就被抓走了。
伪治安法规定:“如对建国神社有不敬者,判处一至七年徒刑。”
1929年,东北有小学校1300余所,学生74万余人,中学173所,学生3万余人。“九一八”事变后,中小学校和学生的数字,连续5年低于事变前。“治安第一主义”,这时则是第一中的第一。之后逐渐增加,最高时小学达2000所左右,有学生200多万人。
“开啦,开啦,樱花开啦。”如果告知这是小学一年级的一篇课文,让不同肤色的人回答是哪国的,很多人会脱口而出“日本”。没错,是日本的,不过也是“满洲国”的。
比之把自己的文化强加于人,是公然伪造、篡改历史。
由伪文教部教育司编审部编纂的中小学教科书,说甲午战争是由于中国人不守信义,日本人对中国人的膺惩,日俄战争是日本人为了挽救“满洲人”才打仗的。“九一八”事变,是“满洲人”痛恨张氏父子的残暴,群起反抗,恳请日本帝国皇军帮助驱逐张氏军队,皇军才仗义兴师。“由地理形势来看,长城是一道横线,内外分开,自古以来,即各有天地。”“从古至今,关内关外均各自为国。”“长白山是我国第一高山。”
就不能不想到今天日本的一些教科书,原是有源的。
笔者的爷爷和太爷爷,那满语语文课本中的字一个不识,也就无所谓什么满洲历史、满洲地理等等了。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证明,更不用说世代居住在这片黑土地上的人了。他们知道侵略者为什么要这样胡诌八扯,想让他们忘掉自己是中国人是不可能的可那些“九一八”事变前后出生的他们的孩子呢
天照大神成了“满洲人”的老祖宗,日本历代天皇、将相武士和宗教神话故事,就登堂入室成了主角,而把原来课本中的孝悌忠信保留下来。忠于谁呀当然是“满洲国”和“亲邦”日本了。
起初日语约占语文课时的一半左右,后来不断增加,一些学校竟达全部课时的13。因为“满语”汉语、日语是“国语”呀,谁个更重要、是重点,那还用说吗“本店懂日语,会做日本菜”的招牌,既是一种“档次”,也是一种保护色。大人日语好,吃香,升职快,这“国语”自然就从孩子抓起了。有些“国高”中学,全称“国民高等学校”,日语不及格不录取,自然也不能升级。除日语课外,其他学科有的也用日语授课,使学生非得努力学好日语不可。平时鼓励同学间用日语对话,还定期举办日语比赛会,成绩好的绝对受到青睐,也决不吝啬物质奖励。
国高毕业,成绩优异者可免费到日本旅游,这样的学生被视为前途无量。而到日本转上一圈,看到日本的富强,再灌些“日满亲善”、“精神如一体”的迷魂汤,就觉得有这样的“亲邦”,“满洲国”就是“铁打的”了。
服从“满洲国”的上天堂,背叛“满洲国”的下地狱。对成年人是赤裸裸地恫吓,告知利害关系,让你抉择;对孩子则是从小蒙蔽,从头打造,在一张白纸上涂抹,把“满洲国”的未来和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中小学生剃光头,戴战斗帽,上街游行,支持“圣战”。各种集会,用日语喊口令、口号,用日语唱桃太郎、春天到了,谁能分辨出他们是哪国人
笔者同事范新凯的母亲,柳河县人,1947年参加东北民主联军的老革命。“八一五”日本投降时,是柳河县女子国高学生。山东八路军闯关东住到她家,问你是哪国人呀,她说是“满洲国”人。
那样的教育,加上大人们把“中国人”三个字视为家庭的头号机密,严禁出口,“满洲国”垮台时二十岁以下的青少年少有知道自己是中国人的,就不足为奇了。
笔者是农历一九四五年九月十六日出生的。哥哥小名“金锁”,我就该叫“银锁”,这是自然的。我的七十多岁的太爷爷,坐在炕头捋着胡子,道:“咱是中国人了,叫他中子吧。”
一个关东军士兵的自述
金梦顺,离休前是新宾县教育局长,2001年采访时七十九岁。老人个头不高,瘦削儒雅,光头白发,眼神不好,头脑、记忆都好,近几年写了四本近百万字的民族民俗志,已出版两本。
下面是老人的一段独特经历的自述。
我老家在朝鲜咸镜北道,父亲不到二十岁逃难来中国,我出生在桓仁县响水河子。1939年末兴京县南山“国民优级”伪满小学一至四年级称“国民学校”,五、六年级叫“国民优级学校”毕业,1940年初考入通化县第一国高,1943年12月毕业,不久就赶上征兵。
那时汉族青年当兵叫当“国兵”,就是伪军,朝鲜族就得参加日本关东军。为什么朝鲜亡国早,被奴化教育的时间长呀。伪满“五族协和”,朝鲜族是仅次于日本人的“二等国民”,优待呀。可朝鲜族人叫日本子“踢蹬”了多少呀,光县城北山那个“万人坑”里,就有几百人。
1944年5月到安东体检,响水河子五个适龄青年,全是“甲等合格”。我是近视眼,也是甲等。甲等是非去不可的。我家世代农民,我爹说你那眼神,铲地还不把苗当草了呀我学习好,考试从来都是前三名。那时就想毕业后当个教师,挣钱养家,没想到当了“鬼子”。
没入伍先集训。6月到牡丹江绥阳县,训练两个月回家,等待正式的入伍通知。桓仁县20多个人,分的哪都是,两个人在一个联队的都没有。小鬼子知道你是假鬼子,熟人、老乡在一块儿,他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