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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冷血热 张正隆 2402 字 2023-09-30

另一个危险信号

联军猬集下江,本身就犯了游击战大忌,蕴涵着极大的危险性。

彭施鲁老人说,1937年,发生了七七事变,开始全面抗战,对东北抗联也是独特的一年。这一年抗联发展到最高峰,达3万余人,生存条件也从来未有的好。那时我在4军2师4团任政委,跟着1师到勃利县活动,住的都是地主的大院套,有的离县城就10公里左右。通常是晚上住进去,炮楼上放上警戒,白天搞政治教育、学文化、学唱歌。两个多月,只赶上一次敌人出扰,不得不转移。那儿不是根据地,敌人耳目很多,我们这支队伍近500人,多大的目标呀,敌人能不发现吗日寇说“三江省下江地区10余县被划为伪三江省笔者已变成共产乐土”,那它怎么不来“讨伐”呀那时咱们消息再闭塞,也能觉出不对劲儿,反常,甚至离奇,过去哪有这种事呀

老人说,当时有人觉得全面抗战了,小鬼子兵力集中到关内去了,顾不上咱们这边了。其实,正因为它在关内又发动侵略,就更需要在东北打压抗日联军,它得稳定后方呀应该说,后来的实践证明,1937年下江地区表面的平静是个阴谋。敌人最喜欢你聚堆。抗联的取胜之道,也是游击战的要义,是敌明我暗,我能打你,你却抓不着我,也就打不了我,而这一切皆在动中。而今,两万左右联军明晃晃摆在下江,岂不正中敌人下怀而且它一刻也未闲着,其中最毒辣的一招,就是搞“集团部落”。之前就是因为敌人大搞“集团部落”,许多部队在老游击区、根据地待不下去了,被挤压到下江地区的。现在,它又如法炮制,以一种假象麻痹我们,不动声色地加紧“集团部落”建设,“治本”不“治标”,只待树叶开门落雪了,就该动手了。

实际上,1937年刚迈入初冬,抗联的严冬就开始了。

6月24日,周保中在日记中写道:

日来得情报,日贼增兵下江各地,兵力甚厚。

8月15日,抗联总司令部、三军司令部给吉东省委并转五军军部信中说:

目前各军猬集依东,虽然给敌人很多困难,但是我们热烈号召江南部队,应当认识英勇突破新区的有重要意义的行动。是粉碎日贼“讨伐”有效办法,希望保中同志站在各军配合活动的必须条件上,加紧号召各军分头声援突破竞赛,以便胜利冲突今年度日贼“讨伐”以便准备一九三八年度的反日游击运动的新的形势的展开。

8月28日,赵尚志、张寿篯给祥兄的信中说:

依东为各军猬集之区,队伍最多集结在此地,如五军、八军、九军,三、六军之一部,独立师现改编为第十一军这些部队,都不能分头突击,表现浓厚的苟安一时的状态,可是他们每天口里喊:“日贼计划,将我们趋于吉林东部,集而歼灭之”,可是有些同志,却表了与一些义勇军首领一样的庸俗的糊涂的态度,我们认为依东各军,将被敌人迫挤,而四散,那时才能突击,这种自然性的开展突击,是极危险的。

关书范认为,联军密集下江,正是中了敌人大包围的政策。

侯启刚认为,联军今年不远征,明年一定会遭受严重打击。

金策认为目前形势非常危险,首先是违背了游击战的原则,更可怕的是联军不能统一号令、行动,各军在下江地区打圈子,为利益争执、摩擦,而看不到这种危险性。为此,3军、6军抽调精锐,组建一个模范师,由6军1师师长马德山任师长,金策为政治部主任,向同江、抚远、饶河、虎林等边界地区突击,开辟新区,牵制、调动敌人,当然也期望这个行动能够起到模范带动作用。

3军去年秋末冬初开始的历时半年多的西征,胜利和代价都是巨大的,战略上调动了敌人,减轻了下江联军的压力。眼下,抗联史上少见的兵力猬集,各军之间的矛盾、冲突不用说了,其潜伏着的巨大的危险,即便有些人看不出、悟不到,在有识之士的不断点拨、警告、吁请下,也应该明了了。1937年的东北,特别是北满,仍有较大的回旋余地,联总、3军8月15日的信中,也指出一些方向、地区。各军有计划地将主力撤离下江,既能抢得先机,避免被动挨打,又使联军不再摩擦,甚至后来党内的“路线”斗争或许也能避开,或者缩小范围,降低影响,应该是一举数得的事。

远征,开辟新区,就是向敌人统治薄弱的地区进击,而所谓“统治薄弱”的主要特征,就是尚未建立“集团部落”。3军的成功实践,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有人看到的则是另一面,新区没有党群关系,沿途地理不熟,还有敌人阻截,困难、危险会更大。有的则为眼前表象所迷惑,并迷恋,让他们离开安乐窝,像3军那样露宿风餐,饱尝“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滋味儿,也真像大象的屁股难推动。至于8军那样不择手段地征收捐税,攫取各种物资,目的之一,就是准备落雪后进山猫冬了。

在“我不是替尚志说话”的那封信中,谈到8军和3军的冲突,张寿篯说:“日贼看你们闹的真乐,你们都帮助日本。”

日本鬼子乐的不光是联军之间的冲突,还看到联军在下江按兵不动。

第32章误会与分歧

珠汤联席会议

1934年4月、6月、9月、12月,上海中央局曾4次遭到破坏,都是主要领导人被捕叛变。而满洲省委代理书记杨光华,是10月份从上海中央局调来的。王明、康生即怀疑满洲省委也有问题,指示杨光华等省委主要领导到莫斯科讨论工作,实际是撤销了满洲省委。

二十七岁的代理书记,显然是意识到了满洲省委的末日,及其对正在浴血奋战的抗联将士将意味着什么。1935年4月5日临行前,发出中共满洲省委临时通知,要求“各地党团应经常遵循中央的指示,努力把它适合各地的状况,勇敢的、独立的、有信心的、自主的进行工作”。

这应该是满洲省委成立8年来的最后一份文件,也是一封语重心长的告别书。

很快,从莫斯科中共中央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到代表团海参崴交通站,再到吉东特委,最后到东北各地党组织,一条新的领导渠道开通了。

吉东特委取代了满洲省委,指导、领导平行的各地特委中心县委。

问题不仅是名不正、言不顺,有悖党的组织原则,还在于1936年满洲省委正式停止工作,而留守机关一直存续到6月,王明、康生始终没有通过任何正式渠道宣布撤销满洲省委。

组织关系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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