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关项起来,门被轻轻推开。
胜利就在眼前,一股莫名的激动将三人的情绪给酝酿得尤为浓烈,当车门开启的那一霎那,持斧头的阚守财、持八磅锤的杜老怂、持菜刀的黄五胸中热血沸腾,怀中的那颗心脏跳动得剧烈不比。
作势欲扑的三人在门开了大半的那一刻,瞬间启动。
一直不吭声的黄五在扑上前的时候,难得地说了一句:“不要伤人”
这句话救了他们三个。
车门大开后,往前拉门的阚守财突然身子一僵,而前去捉人的杜老怂和黄五则脚下一滞,双双扑到在地。里面的那个青年探出头来,一双眼睛仿佛夜里的繁星般耀眼,冰冰凉的气息在动弹不得的三个人身上游走了一圈后,挠了挠头,礼貌地问:
“三位深夜造访,有何见教啊”
陆言看着这三个惊惶失措的乡间蟊贼一阵好笑。
不费半分气力,陆言便将三人赶到了车尾处,排排地半蹲着。望着那带着铁锈的斧头、涂着白色石灰粉的黑铁槌子,陆言心中不免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他已然摸到了外视边缘,即使是入梦状态,身体自有的警戒性还是开启的,所以并不畏惧睡梦当中的刀斧加身。
但是他不怕,这车子可受不了,一个不小心,还没回家就得大修一次。
况且陆言大量了一下三人打扮,似乎也不是能够拿得起赔车的钱。
这三个人里,两个四五十岁的年纪,寻常乡间打扮,初见时凶狠暴厉,此刻又畏畏缩缩,眼神都不敢直视;另外一个还不到二十岁,长得高瘦斯文,脸撞地上后瘀肿一片,看不出原来模样,手中握着他那跌落的树脂眼镜,一双眼睛毫无焦点地乱晃着。
不过就是夜宿河边,却惹来这几位爷,陆言暗道一声晦气,仔细盘问起三人来历。几个人被陆言三拳两脚给制服后,也不讲什么江湖骨气,摸着脸上的瘀肿、额头的血,将此行的目的一一讲来,无非是见财起意,且人单影只,想要捞一手油水而已。
陆言看了左手上的表,也才夜间十二点,夜半三更,人生地不熟的,到哪里去找警察即使报了警,解释尚不好说,拖延几天也有可能,倘若他们反咬一口,岂不是麻烦得很。
陆言拍了拍额头,真的是飞来横祸啊
正在陆言望着这三个倒霉蛋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远处的道路上有一道手电筒的黄色光束照过来,而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呼喊道:“小树,小树”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走到了近前来,持着手电筒往车子前后照:“小树,小树”
“我在呢,别喊了,爹。”最里面那个自称黄五的年轻人闷声闷气地应道。而陆言则在一旁叉着腰,凭着手电筒的光线,饶有兴趣地打量来人。
来的是一个残疾人,约摸五六十岁的年纪,穿着打有补丁的绿色旧军服,右臂空荡荡的,走路还一跛一跛,很是吃力。那人走过来看见儿子和村里两个闲汉蹲在车后,旁边还零落散放着斧头菜刀,便明了没干什么好事,走过去一脚将儿子踹倒在地,恨声骂道:“刚刚看见阚二来找你,就知道没好事,就知道没好事”
他余怒未消,又一脚将蹲在一旁看好戏的阚老二也给踹倒:“你个驴日的阚二,祸害你自己不算,还来勾搭俺娃你娘个球的”
阚守财下意识地躲,却没有闪开,被踢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到车上。
他痛呼着辩解:“黄继国你个不讲理的老汉,老子是看你这老药罐子没钱治病,才给你儿子指条明路呐,不感激呢,你还不感激呢病死你得了。”这老人在附近平日里威望也高,他摸着头回骂,却没敢还手。
陆言在旁边看着,这老人头须花白,脸上刻着岁月的沧桑和沟壑,又急又愤。
黄五闷不吭声爬起来蹲着,眼睛盯着地面,恨不得钻到地离去。
老人见阚守财辩解,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满是泥浆的解放鞋去踹:“明路,这就是你指的明路你个驴日的,干吗不去死呢”
阚守财闪过老人踢来的两脚,愣性子发作,扶着车尾要起来:“你这老药罐子,老子要不是敬你这老家伙在越南打过几年仗,丢了只胳膊,又是个跛子,会忍你呼三喝四”
见这暴躁的老人又要踢过来,伸手去抄,准备还手了。
老人踢人的右脚有些跛,本就没力,又是有些病根,但是阚守财伸手捞来,却本能后退一步,堪堪避过。他见这阚老二居然还有胆子还手,又惊又怒,气得胡子吹起,心血上涌,却又猛地咳嗽起来。
陆言也在一旁咳嗽:“阚守财,我没说话,你敢起来”
他见阚守财去捉那个叫做黄继国的老人右腿,跨前一步,足尖准确地点在阚守财伸出的手腕上,后者惨叫一声跌坐回去,抬起手来看,左臂红肿,竟然不自然地胖了一圈,又痛又麻的感觉钻入骨髓后,又顺着神经末梢直达脑海。
“啊饶命啊”阚守财疼得忍不住,大声呻吟出来,却乖乖地蹲了回去。
黄继国老人早已看见陆言,只是心头愤恨阚守财带坏儿子,故而心急气怒,失了方寸。见陆言身手如此了得,这才回过头来打量他。
因为儿子犯下错事,他本也就没什么立场说话,言语之间就有些窘迫,笑也似哭一般:“后生子,你的身手不错幸好,幸好不然着了这几个王八羔子的道,这错事就更大了幸好、幸好”
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脸上的皱纹挤成了菊花,羞愤得很。
第一百三十六章两山轮战老军人
陆言望着这个拘谨的老人,心中感慨。
从刚才的对话里,他已得知这个瘸腿失臂的老人是个两山轮战的退伍军人,心中不免就生出许多尊重来。那场发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长达十年的战争,虽然后世定论不一,但是这些为国出征、血洒疆场的战士,却无疑是最可爱的人。
这老人绿色军装洗得几成白色,补丁满身,一双十几元的解放鞋破烂不堪,生活想来是极为清苦的,再想到他儿子来打劫的目的,也只是给父亲筹得药费,心中不由得一酸:穷生歹意富有善心,走投无路之下,什么恶的事情都不免成为一种有用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