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瞧了瞧几间开放的房间,两人直接离开。洪鑫垚隐晦地解释了一下汪浵来历:“他姥爷官儿大,他们家规矩也大,养成了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脾气。”方思慎随便听着,没放在心上。
车开到京师大学博士楼前:“下个月一块儿去黄帕斜街看看,把咱们今天的想法跟设计师说说”
方思慎道:“还是等你考完试吧。”临别又敲敲车窗,冲探出窗外的大脑袋笑笑,“上元节快乐学习要加油,路上注意安全。”
一转眼单衫换了冬衣,已是初夏五月。
方思慎这一天晚上跑完步,脱鞋的时候想起鞋子来历,继而想起以去国一高上课为起点,接连收获无数意料之外的丰富经历,充实了那一段本可能消沉颓废的生活。相比之下,眼前回归平静的日子,真是难得地无风无浪。
冲个澡看几页书,躺在床上已近深夜。电话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响起,铃声在小小的房间里急促回荡。
居然是洪鑫垚。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过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
刚一接通,那边劈头就问:“你在宿舍”
“嗯,在。”
“我马上过去。”
方思慎正要追问,电话已经挂了。听他声音不太正常,不禁有些担心,再拨回去,却始终没人接。想来想去,只怕出了什么意外,索性带上门,到楼下大厅等着。
楼门被人带着一阵风推开,洪鑫垚闪身进来。方思慎忙招呼他:“我在这。”
值班室大婶伸出脑袋,洪大少哭丧着脸:“失恋了,找我哥哭诉来。”
大婶“噗”地一乐:“没事儿啊,明儿阿姨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洪鑫垚大步跨上楼梯,冲进宿舍,硬邦邦站着不动。方思慎跟进来,才发现他满头大汗,剧烈喘息,两只眼睛红得吓人。
轻拍肩膀:“怎么了”
“咝”洪大少倒吸一口气,半截身子打颤。方思慎这才看清他胳膊上纵横几条血印子,浅色t恤染得红一道黑一道,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脸色一沉:“为什么打架”
“没打架,我爸揍的。”洪鑫垚双手撩起下摆,一咬牙上衣整个剥掉,露出布满伤痕的后背。一道道红色檩子高高肿起,严重处乌紫发亮,个别地方刮破了皮,细密的血珠子和着汗珠子往下淌,看着都替他疼得慌。
方思慎吓坏了,顾不上问话,想了想,把暖壶里剩下的开水全倒进盆里,翻出条新毛巾泡里头。试试水温不算太烫,看他还咬牙瞪眼站着,拉过椅子,道:“你坐下,背冲着我。”
洪大少乖乖坐下,眼神却是直的,不知道魂在哪里。
方思慎把拧干的热毛巾轻轻敷到他背上,洪鑫垚“嗷”一声大叫,好似这时才元神归位:“轻点儿痛死了”
“忍着。都半夜了,别吵醒别人。”手上动作愈发小心,把汗渍血水一点点吸净。
洪大少不嚎叫了。过了一会儿,开始抱着椅背哼唧:“嗯嗯哎哟,疼啊,你别这么使劲儿,想弄死我啊”
方思慎一边给他擦拭一边道:“明天还是请个假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费那事,哪回不是干挺两天就好哎哟”
“你爸爸来京城了”
“昨儿来的,谈生意。”
“你最近考得不好,惹他生气了”
“不是。”洪大少整个趴在椅子上,调子懒洋洋的,偶尔咬牙缩缩皮肉,“老头子非要我念商学,我自己偷偷报了国学,昨儿晚上忍不住跟他招了,结果他就炸了。这都皮带抽的,还嫌不解气,抄起墩布棍子敲我。我一看,这不成啊,非得壮烈了不可,赶紧逃出来了。没地方去,你要不肯收留我,我就只好睡天桥洞去。”
洪要革3月进京朝贡,托人找到京师大学主管招生的副校长,以鑫泰地产承接一栋老楼改造项目为代价,为儿子换一个增补的自主招生名额。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填报志愿时写商学院,谁知这大逆不道的小畜生竟敢自作主张,私自填了国学院。如今所有考生志愿全部录入电脑,直接由学政署考试评测中心统一管理,除非真正手眼通天,否则根本不可能改动。
洪大少预备了满肚子说辞,一个字也没机会吐出来,就被他爹抽得天昏地暗,最后夺门而出。
方思慎惊问:“你真准备念国学”
“谁规定不行啊早跟你说了,少爷我是天才,念商学纯属浪费时间,不如学点儿真正有文化的专业。”
方思慎没话了。给他把带伤的地方都擦干净,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瓶医用酒精,一管药膏。对着光看看,笑道:“这还是帮danie找车那次校医院给的,幸亏没过期。”
毛巾剪下一小条,蘸了酒精慢慢往背上抹。洪鑫垚忽然沉默,埋头扒在椅背上,紧绷着身子,除去稍显粗重的呼吸,一句话也没有。方思慎觉得他是疼得狠了,手下愈发轻柔。等该抹的地方全抹上药,道:“自己去水房洗洗,注意伤口别沾生水,我马上回来。”
拿上钱包下楼,跑到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套洗漱用具,又估摸着挑了一身汗衫裤衩,直接送到水房。洪鑫垚脱得精光,正接了凉水从肚子往腿上浇。男生宿舍经常有人这么对付,半夜裸奔也不稀奇。
gu903();方思慎偏了偏脑袋:“东西给你放这儿,别弄湿了。”转身回屋,把地板擦干净,从柜子顶上翻出夏天用的凉席,展开后再垫上被褥,收拾出一个看起来十分舒服的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