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箐并没有丝毫后悔自己的行为,若真铸成大错,恐她会对当初二人的互相救赎心生愧悔。
但此时此刻看他,她心底却酸酸涩涩的难受极了。
她同样感到内疚。
她最知道他的入髓苦痛,她最知道他的仇深似海,连旁观的她都觉得伤痛难忍,更何况是身处其中的他。
邵箐不后悔自己昨日行为,但却为自己阻止了已这般伤痕累累的伴侣感到内疚,觉得很对不住他。
她低头:“对不起。”
“阿箐,这与你何干?”
对于她的致歉,魏景蹙了蹙眉,他转过身来,将她拥住为她挡去江风。
他微凉的唇贴着她的额际:“决定都是我下的,与你何干?”
“不许再说对不起。”我们之间不需要。
暖热的身躯拥在怀中,熟悉的温度熨帖着他冰冰凉的心,魏景双臂收紧,闭了闭眼,脸上方现出一丝脆弱来。
“阿箐,我觉得我对不起我的母后皇兄,也对不起我的嫂嫂侄儿。”他低低道。
两难的决定一下,亲眼目睹盐船起航,他心中某个位置如释重负。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深沉的愧疚,让他片刻无法安宁。
他违背的自己誓言,没有尽全力为母兄嫂侄复仇,他对不起他的慈母,对不起他的胞兄,也对不起他可怜的侄儿嫂嫂。
这种情感如同海潮,铺天盖地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唯有在妻子身边,他才能表露倾吐。
魏景剑眉深深蹙起,英挺的面上现出痛苦、挣扎之色,深切且浓重。
邵箐抱紧他:“会成功的!”
她心脏无法抑制地泛起痛意,拧着疼,难受极了。她哑声道:“会成功的。你母后皇兄嫂嫂侄儿在天之灵,想必也更愿意看见你这般做。”
……
邵箐从来没有这么焦虑地期盼过一件事,甚至比她当初密林中期盼能逃出生天还要更热切一些。
她那天病体未愈又逢宿疾发作,身体其实还有些不适,但她已完全压下并忽略了,只紧张盯着每日的情报,一再祈祷着。
等待的时光总是难熬的。
韩熙得令领人尾随盐船而去,消息一天三报。盐船正常航行,第四天抵达高陵码头,卸盐,运输,入库。
最关键的一环终于到了。
屏息以待中,终于在十二天接获喜讯,此批官盐出库。
邵箐大喜过望。
魏景立即下令,按计划行事。
……
——
与南部的山高林密路狭不同,安阳郡北部虽也有山,但去平坦开阔得多了,耕地极多,人烟稠密。
高陵古城,安阳郡治所,一泓护城河水环绕古朴巍峨的城墙,高矮不同的屋舍鳞次栉比,人声鼎沸,极为繁华。
比较起来,城西要更安静,因为此处乃贵人聚居之地,寻常小民甚少涉足更不敢喧哗。
郡尉鲍忠的府邸正在其中。
郡尉乃一郡二号人物,仅次于郡守之下。但到了安阳郡,鲍忠作为何二公子一派在本郡的头领,他一直和郡守董度平分秋色。谁也压不了谁,但彼此都无时无刻不想将对方压服,乃至彻底击垮。
不久前的私盐案将二人的矛盾彻底激化,侥幸全身而退的董度恨毒了鲍忠,双方正斗得如火如荼。
这日,鲍府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正是韩熙。
鲍忠极欣赏魏景,立即亲自见了,本以为只是寻常通讯,他正暗赞送信者不俗,谁知韩熙呈上的信笺,却让他大吃一惊。
“濮人对我和子况生恨?欲借董度之手一石二鸟,彻底将我置之死地?!”
魏景借口夷族告密,将濮人阴谋叙述得清楚明白,鲍忠大惊之后便是大喜。;
“好!好一条毒盐计!”
他“腾”一声站起来:“我马上布置,此次必要将董贼一网打尽!”
韩熙立即拱手:“某略长武艺,奉县尊之令,在使君手下听令。”
这一点,魏景在信上说了,韩熙身手很不错,若鲍忠需要使唤人手,正好效命。
底下人很有心了,鲍忠自然不会拒绝,叫起韩熙,立即传了心腹来紧急布置。
魏景所谋甚大,为了不露破绽和漏洞,必要以快打慢,建立在万分紧急的情况底下。所以,此时“毒盐”已经出库,进入贩售的状态中。
“毒情”爆发迫在眉睫。
鲍忠最多只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当夜郡尉府灯火通明,布置在连夜紧急进行中。
他雄心勃勃,将濮人报复的对象嫁祸于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