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寻镖。可是有一样,俞剑平早已听出口风,薛兆和北岸的顾昭年平分春色,割据洪泽的水旱运赈,两人对兵不斗。万一飞豹子一流,竟投到顾昭年那边去,红胡子薛兆就不便出头了。
到了次日,红胡子薛兆陪着四位镖客,回转码头听信。内宅出来人,问老爷子上哪里去薛兆说:“这不是来了远客么陪他们进镇,吃吃玩玩去。”薛娘子监视得紧;薛兆隐瞒得更严。当天上午,帮友们纷纷传来秘信:昨天有人确见有大批短打的人,驾着大小四只船,似乎过路模样,斜穿洪泽湖往西而去。揣摹时候,恐还没有渡过洪泽湖西岸,因为横断这湖,总得一天半的工夫。
薛兆听罢点头,说道:“好么,真有人跑到我的眼皮底下来了。”跟着又有人报说:北岸的顾昭年帮内,昨天确有生客来访,人数不多,也没认清面目。又说当天夜间,便见顾昭年把自用的船开出两艘,全是空载,已经迎投东岸而去,不晓得要做什么
红胡子薛兆愕然,对徒弟说:“这些情形,我们不必详告镖行,我们先探探底细。”遂遣一个能言善辩的帮友,拿着薛兆的名帖,前往拜访顾昭年。仍命人驾快艇,往东西两岸搜索下去,把飞豹子、武胜文的面貌一一详告众人。众人领命,急驰而去。胡孟刚要请派镖客做眼线。薛兆笑道:“那倒用不着。”反倒要把店里的镖客全接到柜上来,预备大摆盛宴,好好款待。又把俞夫人丁云秀接来,由女徒陪宴,并且说:“只要飞豹子没走,你就交给小弟办好了。”
俞、胡不放心,逊谢道:“人太多,太叨扰了。”仍遣镖客从旱路向外踏访,并给邻近镖行同业送信,烦他们代为留神,只将水路嘱咐了薛兆。
大家加紧地忙,就在这一天,火云庄的卧底镖客,急匆匆逐步追来,给俞剑平、胡孟刚来送信。这剿办火云庄的官兵,竟是淮海镇总兵派来的,还会同着淮安府标兵和海州的捕快。领兵官是一位游击将军,得有大府檄调。不知从哪里探出来消息,得悉上月在范公堤,劫夺二十万盐帑的巨匪,现已窜入宝应湖、洪泽湖一带。大府特此密下札谕,檄调镇标,会合水师营,前来剿匪、缉贼。这水陆兵捕居然探出飞豹子的绰号来,并且已经勘知大盗飞豹子刻下潜藏在火云庄附近。镇标、府标两边共派出二百多名兵丁,在当时可算是大举,并不算拿贼,俨然是清乡剿匪的派头了。
官军一开到宝应县,便力守机密;大兵屯在僻处,并不进城。宝应县官在事先也奉到密谕,办理粮台,府县得力的捕快改装秘勘,竟隐隐绰绰勘出飞豹子现时大概隐藏在火云庄子母神梭武胜文家中。据探确有数十个长工,不时有生客来投,显见不是良民的举动。捕快密报委员,委员密报官兵,立刻悄悄进兵。这子母神梭本与地面很有联络,也算是地面绅士;可是劫镖大盗竟在他家,县官已为他担着失察大盗的重罪。密札一到,已吓得县官亲自传集捕快,严加告诫,怕他们泄底,特地严告:“劫镖的飞豹子在不在,我不管;要是跑了武胜文,我可是要你们的命。你们就是私自贿放走的。”
于是,官兵与捕快骤然掩到火云庄。这带兵的游击将军很是个干员,他把标兵藏在僻乡,只在夜间进兵;又命一部分兵改装成小贩、佃农,在附近勾稽贼踪。镖行这时跟豹党正在暗斗,偏偏这一来,镖行把改装的官兵当作了豹党,豹党也把官兵当作了镖行;两下错疑,官兵越发得手。就在豹党与镖行决斗的日子,官兵已然开到附近。忽见有大批的人在火云庄出没,这位游击将军说道:“不好,贼人大概得着风声了”原定乘夜掩袭进庄,如今来不及了;游击将军亲自率领本标兵,便与府标兵同时进发,把火云庄远远围住。
第五十五章
飞豹子歹心衔毒嫁祸
陆锦标无意巧截密信
那官军似潮水般猝然掩到火云庄,把全堡团团包围住;子母神梭本人还在北三河,家中留人不多。幸而庄前后下着卡子,巡风望,官军大队一亮,庄中登时得讯。
管家贺元昆慌忙报知舅爷谢同亮;谢同亮大骇,赶紧应付。第一步先曳起护庄壕的木桥;第二步把前后庄门掩闭上锁;第三步遣贺元昆趁官兵未到,火速飞马奔出,给子母神梭送信;第四步派管帐先生长袍马褂,登上更道,和官军答话。跟着火速地打定了弃家逃走的主意,打开地道,命人保护姊姊,携带细软,先一步脱走。
子母神梭窝藏飞豹,他妻子和妻弟早断定有今日,如今悔不可追,择紧要物件,该带的带,该烧的烧;遣走全部女眷。这舅爷便率护院打手,在堡内火速布置,阴作抵御之策;非敢抗官,为的是挡上一阵,好容家众逃跑;更堆积火种,检点违禁之物,万不得已,就纵火烧庄。谢同亮二目如灯,满脸大汗,窜前窜后地奔忙。
那管帐先生,也是子母神梭的死党,站在更道上,借垛口护身,探出头来,下望官军,假装不懂,诘问来意:“你们是干什么的青天白日包围村庄,你们要干什么”明明望见官军旗帜,故意懵懵懂懂;他说,官军也能假冒。县里的捕快夹在众中,此时也变了神气,抢出来大声吆喝:“呔,县太爷驾到,快教你们庄主出来接见”县令、县尉和委员、游击将军,都在阵后,策马督队;只由捕快和这小兵官先锋当壕呼喊,催令立刻铺桥开庄:“县太爷这是来清乡”
管帐先生瞠目支吾,渐渐搪塞不开。先锋官变颜呼叱道:“访闻大盗飞豹子,现时窝藏在你们火云庄附近;本标奉命清乡,快快开门你们庄主避不出面,你们又落桥关门,你们要造反么”
管帐先生忙道:“你老爷贵姓你们真是镇标么”群卒喝道:“你瞎了眼不成还不开门,该当何罪”纷乱声中,官军已然布阵架炮,正堵堡门,安下四支抬枪,一尊火炮,镇标火炮手要放未放。县官还怕误伤良民;官兵步步逼紧,已然剑拔弩张。由先锋督率,就要抢攻土堡;却依然威吓着,催堡中开门。
管帐先生急出一头汗,回望堡内,仍恐没有预备好,忙叫道:“真是老爷们到了,我们一定开门。请稍候候,敝庄主这就出见,他正穿靴子呢。”
话还未了,堡中忽浮起一道浓烟。舅爷谢同亮容得姊姊逃走,立刻焚毁违禁诸物。火烟一起,官兵大哗;游击将军策马掠队,来到阵前一看,将令旗一摆,吩咐一个字:“攻”先锋得令,拔刀指挥;群卒越土壕,抢堡墙;大炮“轰隆”一声,先发了一声空炮,震得堡墙簌簌坠土。
管账先生连连摆手说:“这就开门,拿钥匙去了,老爷们稍等等”不意日光下,更道垛口后,已露出火枪口;刀光矛影,映日发亮,也被官军看得清清楚楚。先锋官立刻认定堡门一隅,喝令部卒:“抢”同时一指火炮,喝一声:“放”
火炮装上炮弹,拉开火门,群卒已攻过壕沟。堡中陡然投下矢石。官军大叫:“火云庄拒捕了”火炮登时连发了三炮;“轰隆,轰隆”堡上的望台立刻塌下一角。
官兵奋勇攻庄,管帐先生倏然退下,换上两个短衣壮士,是子母神梭的死友,竟领护院打手,据堡墙更道,和官兵对抗。杀声大振,大骂官军全是土匪,胆敢攻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