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她不懂事,如今关头还去添乱,实在是郦甄于迟盈而言,只比一母同胞的姐姐也不差多少。
她不亲自瞧见郦甄安好,如何能安稳坐得住?
几个外边围着的女官纷纷劝她:“昨夜才下了一场雪,如今外头天寒地滑,地面都结着霜,娘娘有孕在身恐怕是急不得的,不如......”
迟盈听不进去劝,只说:“要不就用马车,慢些走就是。”
曹妈妈听闻连忙赶过来,她劝迟盈,如今敢骂迟盈这个皇后的估计也就只有曹妈妈了。
“这边送娘娘出去,陛下知晓了还了得?转头不是都得发作这群奴才?陛下担忧您的身子,姑娘该听些话,你如今也是要当娘的人了,如何能有半点闪失?”
迟盈无奈只颔首应下,却也如何都不安稳。
干脆叫人抬着轿子送她去往紫宸殿里,如今恰逢十五,便是午朝也是极大的,自己本不该去打搅。
可他又说过,自己有急事便去找他。
迟盈下了轿子,听见正殿里头朝臣在论政,她止住脚尖,绕道沿着后殿角门的阶梯上去。
角门是专门开设给太监宫人们用的,为的便是在帝王商讨朝政时,也能不惊扰众人为帝王送去茶水。
迟盈往后殿安静地待着,与那群吵嚷的朝臣天子只隔着一扇屏风的距离。
她听着天子那道独特的嗓音,低沉慵懒透着温和。光凭着声儿,只会觉得天子是一位从不会发脾气的圣人,最最宽和的君主。
自那日的窗户纸捅破,天子也没下令封口。
宫人们一个个便将皇后有孕的事儿传的满宫皆知。
却也是几乎须臾间,朝中内外,甚至京中的几十万百姓,都知晓了迟盈有孕的消息。
此乃大喜,皇帝登基第二日传出皇后遇喜的消息。
此乃天子第一子,又是皇后所出,时间又选的如此巧妙,自然是举国振奋的。
前朝那些等着天子子嗣消息的忠心老臣,急的日日催天子广开后宫的老臣,听了这个消息也是欣慰一笑,不再往朝中提选妃之事。
盖只因皇后腹中的龙子,若是长子便是嫡出长子,只要不是做了什么捅破了天的大事,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太子。
嫡长子身份名正言顺,更是能正朝纲礼法,于大魏朝廷而言至关重要。
再提选妃,若是折腾年纪相仿的皇子来,或者如同那天子长兄秦王一般,到底是妨碍社稷之事。
臣子们皆是不傻,皇后有孕,天子又是一副不愿娶别的女子的模样,他们闹腾了小半个月不见成功也早便是无奈的,半年拗不过天子。
有那些大臣只在心底嘲笑天子,一个帝王竟然半点不知享受的,只娶一个女子?
怕是傻了吧——
也有一门心思钻进死胡同里的,比如朝中以刚正不阿闻名天下的御史刘衡。
身着三品紫红官袍的刘衡今日得幸能被招来紫宸殿午朝,自然不会放过再次劝陛下的机会。
他一有机会便满是义正言辞:“陛下承命于天,如今极位已然数月,理应广纳后宫,颜面子嗣,若是后宫空设,则子嗣凋零,后果不堪设想!”
倒是有明白人见皇帝脸色□□来了,连忙过来拉着他激动的袖子劝:“刘大人,今日是来午朝的,你说这些做什么?什么子嗣凋零?如今皇后娘娘你莫不是不放在眼里?”
刘衡冷笑了声,他心里认定是皇后在其中挑唆,皇后有孕却不改嫉妒心性,不想着替天子广开后宫,没有国母德行。
他道:“此事理应由皇后出面,主动上书前朝请陛下纳妃,可如今并未见皇后——”
萧寰自做了皇帝,也只初登基时将不服从自己的,那些意图莫权篡位的折腾去了一批,后面对这满朝文武倒是少开杀戒了。
是以这群朝臣,尤其是御史大夫在列,一个个颇有些蹬鼻子上脸。
他如今少造杀孽,便是连朝堂之上动火这少,旁人说他他早已习惯。
只是今日,这刘衡骂谁不好,竟将迟盈攀扯进来。
见他还要胡说,萧寰微微敛目,眼中深寂,语中淡淡道:“刘卿,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顿时,众人只觉一阵彻骨的寒气涌现。
谁料刘衡竟然也半点不怵,仍道:“当日陛下为东宫储君,后往陪都时远离京城,恐怕并未听过事关皇后的传言。当日太上皇叫皇后往崇善寺修身养性,修什么身?养什么性?后又失踪许久,是去往了哪里?是否如传言般早与宁王有私......”
他话未曾说完,朝中已经满是窃窃私语。
上首天子一双眼泛起无穷寒意。
他眸光犹如看着一个死人一般,落在仍滔滔不绝的御史大夫身上。
“此事是真是假,只需派人往崇善寺一查便知,事关皇嗣,更万万不能马虎,还望陛下三思!”
萧寰脸色不变,只是一双眸却是发了红,他想逃避这件事,却总有人不断的一次次的提起,不叫他好过。
这回他再没留情,厉声朝着殿外的禁卫道:“将他拖下去。”
众多朝臣连忙下跪,“圣上,万万使不得!”
“圣上三思!御史大夫杀不得啊!”
刘衡那厮似乎没料到天子竟然会真要杀自己,他也只是片刻功夫的慌乱,旋即便哈哈笑起:“忠言逆耳,陛下莫不是成了一个不择不扣的昏君不成?宁愿捂住自己的耳朵——”
众朝臣去劝他,叫他想活命就别再继续挑衅下去
然后萧寰没有半分触动,他抚着额心里欲将他凌迟了去,却怕这般反倒坐实了迟盈私通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