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能否给我你们吸血鬼的历史文本”宫泽的手指搅着茶水。
“历史文本你是指那些几乎要脆裂、脏兮兮、没什么人感兴趣的古书残册吗约会嘛应该看的是电影,可不准你约会时想着别的事,嘻嘻。”阿不思的声音很有表情,宫泽很容易就能想象她“不三不四”的表情。
“你脑子里只有约会吗我多了解你们吸血鬼一点,就能早一点替你们抓出那个黑衣人。在看了你给的那箱资料后,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图像背后,好象还有一股跟吸血鬼对抗的神秘势力。那股势力要追溯起来,说不定要比吸血鬼的历史还要悠久。”宫泽说。
他发现吸血鬼的历史里,不断出现亟欲扩张版图的膨胀力,但都被奇异地压抑下来。这股压抑有来自内部自我规范的紧缩,却也有迫不得已的外部紧张。宫泽感觉到日本吸血鬼的地下社会,下意识地,与“中国”呈现强烈的对抗性,每每中国军事社会强大时,日本吸血鬼势力就会呈现负相关的衰颓。但要深究其因,却无论如何都会因为古代资料的阙如而无法再进一步。
但无法再进一步,却并非意味停滞不前。
宫泽有推理逻辑无法较量的想像力草图。
“你说的不是猎人吧”阿不思。
“不是。那股势力很复杂,我一时也说不上来。”宫泽。
“该不会是指你先前说的爱猫协会吧嘻,其实他们也不怎么样嘛。”阿不思笑,想起了那一夜。
“不论是不是爱猫协会,总之以结果论,若那股压制吸血鬼的势力不强,坦白说,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吸血鬼足以统辖日本一国,却无法祸及全世界”宫泽说,这可不是反讽的气话。
“这倒有趣那就允许你约会时说点奇奇怪怪的东西吧,那么,一个星期后周四晚上见,老地方蓝图喔。”阿不思欣然。
“要等到下周四”宫泽愕然。
“谈恋爱要有耐心昵,我,不值得等待吗”阿不思轻笑。
宫泽皱眉,挂掉电话。
奈奈正站在一旁,用一种很局促不安的表情。
“你在外头有了女人”奈奈故作轻松,甚至还带着微笑。
“别多心了,一个房间整天贴挂着凶案照片的丈夫,怎么会有时间搞婚外情跟验尸官谈恋爱吗”宫泽苦笑,回过身,避开奈奈的眼睛。
奈奈拉住宫泽的衣角,叹息。
“我知道你不会想要外遇,但别的女人可不见得,不过这些都算了,不信任你的话,当初也就不会嫁给你了。只是这几天都看你把自己关在房里,几乎不出门,净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资料跟照片,让我觉得很害怕。”奈奈说。
宫泽松了口气,温柔地抱住奈奈。
“有些案子就是这样,但不管案子多可怕,事情还是得做完。”宫泽说,他能透露的并不多,相信妻子也能明白这点。
“不,不是这样。”奈奈身子微震。
宫泽好奇地端详着美丽又贤淑的妻子。
“我是说,我觉得你看那些资料的时候,好像很兴奋似的。这让我多多少少觉得,算是不正常吧”奈奈勉强说出口。
宫泽一愣,这是意指自己的血液里有变态的成分吗
“你有想过,换个工作吗反正我们的存款也够多了,我的丈夫那么聪明,我想不管做什么样的”奈奈鼓起勇气。
“这恐怕有难处,警察的工作也对很多人负责,至少也得等这个案子结了,我们再讨论看看吧。”宫泽有苦难言,只好制止奈奈接下去要说的话。
但奈奈的话,让宫泽感觉到,自己或许真有那么点不正常
好整以暇,跟位阶于食物链之上的猎食人类者讨论事情的自己
涩谷,热闹的十字街头,四周都是百货公司与电子用品卖场。
突兀地,一台满是斑驳烟渍的老式双轮推车,推车上夹着铁锅,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子抓着推杆,一言不发地将推车推到马路旁,扭开瓦斯桶,生起火,卖糖炒栗子。
突兀并不突兀。东京街头卖小吃的很多,不缺他一个。
但卷起袖子,用赤裸裸双手戳搅覆盖栗子的厚重铁沙,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人。他认真、刚毅的脸孔,被焦烟熏得乌漆抹黑,衬合他近乎哑巴的沉默。
许多路人都见惯了这情景,走过他身边时也没多看他一眼。几年前这位小贩的特异举止曾上过电视,接受过几个搞笑艺人的采访,媒体管他叫“炒栗子魔人”。他没有意见。
但在不论什么节奏都以光速进行的东京,任何新鲜事物的时效就像牛奶上的过期标示,一旦过了七天,就不再具有被讨论的娱乐意义。炒栗子魔人也就退化成一个单纯的,执着于用双手翻炒栗子的沉默大叔。
而且生意不好。
“你知道为什么生意不好吗”
不知何时,炒栗子魔人的推车前,站了一个身着红色皮衣的高挑女子。女子细长的脸带着亲切又艳丽的笑容。
炒栗子魔人微微一愣,被熏黑的直率脸孔难掩失望。
第十七次。
穿着夸张高跟鞋的阿不思如何接近、何时接近他的,他都一无所悉,更不用说抓准阿不思接近他的时机。
然后给她致命的一击。
“虽然说徒手炒栗子看起来很有卖点,但是很脏。你自己看看。”阿不思笑得很甜,开玩笑的意思大过于嘲弄。
炒栗子魔人不由自主将双手从炙烫的铁沙里拿出。
的确,脏得一塌糊涂。黑色的渍塞满指甲缝,通红冒烟的黑色皮肤上,烤焦的静脉夸张地浮胀,像好几条爬在烂土上的蚯蚓。
不只脏,简直脏死了。
“你能想象穿着水手制服的高中女生,唇红齿白地吃着用这么脏的手炒出的栗子吗这简直就是”阿不思说,声音就像女演员的旁白。
“简直是性骚扰。”炒栗子魔人虎躯一震,随即噤声。
回一头吸血鬼的话,对他可是种侮辱。
突然,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可怜声音。
“肚子饿了吧欢迎加入牙丸禁卫军,失业猎人的事业第二舂,不只无限提供甜美好喝的冷冻血浆,表现好还可享有活人大餐,需要的话,还有女人可以解闷喔。”阿不思笑笑,看着这位她口中的“失业的吸血鬼猎人”。
炒栗子魔人不屑地从铁沙里翻出一颗炒栗子,手指一压,黑色的栗壳破裂。就这么吃起卖不出去的东西,好像是在说:“滚你的,我吃糖炒栗子。”
“武术家这样可会营养不良。”阿不思拿出张钞票,用一枚铜板压在锅子上,甜笑道:“就当作是友情赞助武术家的训练经费哕,哪天你复出了,可得记得这张钞票的恩情,饶了我的小命喔。再见了,我要去约会昵。”
阿不思转身,步履轻盈地离开,还不忘用擦着粉红指甲油的纤长细手,挥挥道别。
进步得真快,我得用第二高段的猫步才能无声无息地靠近他,这还是仗着熙攘人群给我的掩护阿不思心中暗暗赞道。不用多久,这城市又会多出一个有趣的麻烦了。
十字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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