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霆道:“丁兄,有一件事。”丁中材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张玉霆道:“对不住,我首阳派,并没有那种令人不惧世间阴寒之物的内功心法。”丁中材一听,面色不悦。师公延暗中奇怪:“润涵明明传了我一套心法,甚是有效,他怎的说没有”这时张玉霆又道:“不过小儿润涵却有这套心法,是他幼年去南疆游历所得。我这便回山,命他誊写一份,尽量快速送来。这只木匣,便让我带回山去吧”说着将那匣子合上,连着那支铜莲一起装入锦囊,随后不由分说,一掌击在这锦囊上。只听“哗啦”几声响,这旷世奇工就此化为齑粉。此时天光已然大亮了,院中早有弟子开始活动。张玉霆提起锦囊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少夫人的丧事,尽快办了罢。”
师公延听得张玉霆说原来那还不能算是首阳派的武功,这才理解了张润涵的苦心。首阳派是名门大派,门内武功繁多,他修习其中一部分,可解释为出于后生小辈对首阳派的景仰,并非恶意偷学。可假若这是张润涵自己的武功,二人便有了师徒之实,只怕日后会有心结,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丁中材道:“你不能走”上前几步拉住,张玉霆笑道:“我首阳派的解毒秘药今日竟没带在身上,须得尽快回山服药,丁兄,你可莫要谋杀我。”
这当然是谎话。江湖人出外行走,福祸难以逆料,哪有救命灵药不带在身边的道理只是张玉霆若是死在沧州丁家,只怕会给丁中材带来无尽麻烦。
丁中材攥住张玉霆手臂,盯着他双眼看了半晌,扭头对师公延道:“你过来”
以他此时名声地位,自然可对师公延呼来喝去。他之前对师公延甚是客气,那是出于礼数,但此时到了生死关头,丁中材难免激动几分。师公延依言走了过来,丁中材道:“你把张掌门送回山去。”师公延点头应了,伸手轻轻扶住张玉霆。丁中材又对张玉霆道:“张世兄,你放心,我定要将那对狗男女”张玉霆微笑着摆摆手,转过身去边走边道:“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丁中材垂头默立半晌,张玉霆同师公延二人已经穿过院中众弟子出门去了。
张玉霆过世后足足两个月张润涵才风尘仆仆归来,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那传功之事无人提及,只好不了了之。
师公延道:“张掌门回山后,不几日便他为了不给丁家造成影响,临终前嘱咐弟子,一直到一个月后才发丧。”说完叹了口气,丁中材亦是长叹一声。师公延问道:“丁门主,您是”丁中材道:“我听说张世兄去世的消息,心中有愧,一心想找出他们两个,便用闭气、龟息之类假死,弃了这门主之位,隐姓埋名行走多年,结果竟然一无所获。时间一长,这颗报仇的心也淡了,几年前我回到沧州,便隐居在这附近。”
张随和张潇早听得愣了。张随从怀里摸出那支铜莲,师公延奇道:“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张潇将济阳之事简略讲了,便讲边想起那日郑远山的枪法中,隐隐包含了首阳派的剑势,想来年张玉霆应该传授了几招。张随道:“那郑老前辈当年也是一位英雄,如今既已过世,这铜莲怎么流落到他手中,也无人知晓了。这天地之间隐藏的历史和秘密,哪能尽皆发掘出来”众人回想这三十年前的一段恩怨,尽皆嗟叹不已。魏婆婆面有愧色,将那幅黑纱拉起,重新遮住面庞。
师公延叹道:“当时这三人名动天下,竟然接连过世,登时传得沸沸扬扬的,可是江湖中哪里缺美女俊彦丁少门主做了门主,又娶了填房,张润涵接管了首阳派,整治得好生兴旺,时间一长,这事便逐渐没人提了。我暗地里去首阳山上祭奠了张大侠几次,后来也娶了妻子,有了女儿。丁门主,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若非今晚有你在这里,我会一直藏在心里的。”
丁中材并不答话,对张随张潇道:“那边的土地公祠中的塑像,便是你们师祖,当年的张掌门,等会天亮了,你们两个去祭拜一下。”张潇恍然大悟,白日里他初见那塑像时,便不由自主生出一股亲近之意,原来竟是自己没见过的亲祖父。这塑像和首阳派的历代掌门画像相差不小,想来是这数十年一过,丁中材脑海中的印象逐渐模糊而致。而丁家桃木剑与众不同的样式,不用说也是丁中材定下的了。
张随应了一声,看着手里的铜莲叹了口气,道:“这东西不知怎么处置才好,还是拿回山去给师父看看再说罢。”他还没说完,只听“噗通”一声,一直紧靠在树上的丁毅之一头栽在地上。
魏婆婆惊道:“你怎么了”走到丁毅之身边弯腰去扶,不想她刚一触到丁毅之的身体,也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张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退了一步,正在吃惊,不想张潇也是轻轻呻吟了一声,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五十七、落涨
更新时间:200911413:57:17字数:2884
张随见势不好,虽然不知其中蹊跷,却不得不凝神戒备。这时一阵小风穿过树林,吹在他脸上。
常人受冷风一吹,一般都会精神一振,可张随被这阵风一吹,竟然头脑变得昏昏沉沉的,四肢软软地没有一点力气,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这种极为困倦的感觉似曾相识,张随猛地想起,半月之前他在洛阳程鳌的房中,也有类似的遭遇,心头不由一震,叫道:“曼陀罗香”
看看丁中材和师公延,两人显然也受到此香熏染,勉强以深厚内力暂时支撑,只是不停摇头,似乎要将这股睡意从脑中甩开去,听张随叫出这香味的名字,都扭头看来。张随叫道:“我们散开,呼吸点新鲜的冷空气”丁中材听得此话,依言向旁纵去,师公延沉吟一刻,向师玉霓去处大步赶去。
此时众人身处郊外,人迹罕至,一旦在此集体睡过去,不用说定然是凶多吉少,何况还不知暗中洒香的到底是谁。张随一把将左手上的布条扯开,那伤口受到牵扯,登时一阵钻心的剧痛,藉此一阵痛感,脑中清醒了许多。这股睡意虽然似曾相识,但比之上一次可轻微得多了,即使不用扯动伤口,单凭张随的意志力也能撑得过去。倒是丁中材和师公延两人到现在依然不倒,张随不由暗中称奇。
在这沧州城外的荒郊野林,会是谁使出这等奇异的迷香
张随无暇虑此,想起太平九和师玉霓,心中担忧,刚想张口唤一声,却听得一阵笑声,一群人从树林北边踢踢踏踏走了过来。此时黑云已去,月光如银般洒得林中一片明亮,张随看得清楚,当先一人,正是适才在酒楼中见到的司博遥。
司博遥甚是得意,张随默然不语。程鳌是陆鼎亲笔点中的状元,司博遥在京城必然受到陆鼎暗中扶持,程鳌既然有了曼陀罗香,司博遥身上带着一点也不是怪事。适才天起朔风,司博遥不知何时绕到林子北面暗中施香,香味顺风而来,众人便即中招,此时想来他已将这天下奇香收起了。张随暗地里呼吸几口,果然空气中再无异状。
沈宽和马存渊跟在司博遥身后。司博遥笑道:“二位到现在还能屹立不倒,佩服啊佩服。丁门主,三十年不见,别来无恙”
gu903();曼陀罗在古时只是作为药物使用,镇痛催眠效果极佳。一个人初次服用,只须从这植物茎干中拧出数滴汁液喝下便可收效。第二次再服,同样的剂量便效果不佳,须得加大用量和浓度才能达到那般效果。一次两次还好,若是服用次数过多,便会导致上瘾,每隔一段时间便难受无比,须得再次服用这曼陀罗香才能解除不适,为此甚至不惜抛妻弃子。如此一次一次地服用,一次一次地加大,终会到达一个极限用量。这个极限依身体素质而定,人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