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千改陷入沉思。
由于这一次会面,琅嬛会紧急调整了方案,第二天用最低调的方法迎接了陆不吟的到来。她的布道讲会五月一日才开始,此前几天可接受咨询。
但即便如此,灵犀玉网上还是炸开了锅:
【陆前辈出山布道了!!这一次先去的琅嬛!】
【琅嬛的那个魁首不是也很擅长匠道题目吗?据说这次迎接任务也是她来的,陆前辈会不会和简前辈抢徒弟?兴奋搓手。】
【哈哈哈不至于吧,匠道人才虽少,但在列星门已经够多了。】
【陆前辈好会一碗水端平,每次布道的第一个门派在三大门里轮着来,绝无偏爱。】
【我要开始做梦了,万一我有什么匠道天赋被看上了呢?】
【唔,她给琅嬛布置的课题也出来了,瑶华和北斗的可以提前开始思考了……】
这栋楼和先前诗千改的那栋楼一起,在首页前二的位置上上下下。
……
而诗千改的那栋经验楼,其引起的各方讨论,逐渐从灵犀玉网蔓延到了现实。一个文修是否言之有物,旁观者是能看出来的,她在帖子中所透露出的见识之广博、经验之深令人惊讶,乍一看简直像个笔龄几十年的文修所写的。
【本来我是想看看翡不琢是怎么吹嘘自己的,现在……嘶,炒报纸真香。呼喊:冰湖狂生。】
这是整栋楼里回复数量最多的楼层,自从灵犀玉网新推出了“呼喊”这个功能后,冰湖狂生就成了时常被骚扰的那个——他去岁的“死也不看翡不琢,看了就把报纸吃下去”的逸闻广为流传,成为经典,每每类比总被拿出来鞭尸。
但随着看的人越来越多,便也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真把自己当宗师呢?才金丹中期,就想著书立传。】
【连你的师父都没有这么夸下海口说“修炼秘籍”,你不怕误人子弟?】
【写简白文,怎么还和从前的骈词俪句似的整这么多规矩……】
朱水杨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大家不要信她,她是在误人子弟!】他愤愤地在灵犀玉网里写下留言,【一个新人小修士,还敢这么夸大自己!旁人要是跟着你写,修炼走火入魔了怎么办?况且文修写自己的文章,这样讨好读者算什么?】
一个人再受欢迎,都不可能讨得所有人喜欢。朱水杨同样是琅嬛的新生弟子,先前武试幻境时和诗千改不在一个大组。他的组别是倒数第二张消失的九页书书页,最后的排名也遥遥领先,但所有人都只记得诗千改,而不记得他们。
朱水杨在文试时就对诗千改高调的性子不喜,觉得一个小女子,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可其他人好像都不在意这个,连他的小队队长都私下里称赞过诗千改,让他憋得很难受。
他的不满此前还能压在心底,可近来他的文稿很不顺利,甚至交给琅嬛负责他们的辑书修时,那个女人还拿诗千改的文章来给他讲解做对比!
“你们能入琅嬛,其实基础水平是很可以的。看得出来你有想学习《千金登仙》的写法,但对比不能这样设置。”
那时,辑书修一脸认真地给他圈圈画画,“你把真假千金相斗的目的写成为了争夺男主角,这也不是不行……可你得让男主角有魅力一点。读者不会接受这样的男主人公的。”
此番话,每个字都像扇在他脸上——因为那男主人公八成的性格都来源于他自身。可她却说这男主人公没有读者会喜欢!
女辑书客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其实就是看不起他!朱水杨恨恨地想,分明他在入琅嬛之前,也写过这种男主人公!
而这个帖子像一根稻草,彻底压倒了他的自制力。看到的那个瞬间,朱水杨便妒火中烧,留下了恶评。
有人回复他:【诗道友就是标题起得夸张了一些,事实上内容不是很谦逊吗?而且怎么能算讨好读者……这样条理分明,对自己的文章也有好处啊。你别忘了,诗道友可是无色灵花,道心至纯之人。】
这人不提无色灵花还好,一提朱水杨更被戳中怒点。真是天道不公,诗千改这样重功名利禄、谄媚大众的人还算“心性至纯”?
他与这条回复纠缠好几个回合,形容堪称疯癫,另外有人看不过眼说了几句,也被他喷了回去,只好对他道:【没见过你这样不讲道理的!你该不会是琅嬛弟子吧?这等发言实在有辱我们琅嬛的门楣!】
灵犀玉网可以匿名发言,因此导致人们吵起架来无所顾忌。朱水杨道:【你等着吧,她早晚要因为自己的高调吃亏!我是琅嬛的又如何?有人规定每个琅嬛弟子都要钦佩诗千改?】
他在骂战中大获全胜,感觉心火消退了一些,退出灵犀玉网。
小院的同窗队长容陶问他:“水杨,你的文稿写完了吗?后天就要交了。”
这指的是琅嬛弟子提交给辑书峰的书稿,琅嬛对内门弟子有优待,每月征三次稿件。但朱水杨入门近两个月,书稿也交过两次,但一次都没成功登上版面过。
“我这次不交,没有灵感。”朱水杨硬邦邦说。
容陶微微皱了下眉,问:“又不交吗?”
朱水杨只有最开始第一个月交过两次,但都被退了稿,于是死活不肯再交。他还因此总说琅嬛的辑书客眼光不好,或是指责读者没有眼光。
这个自命清高、自以为怀才不遇的阶段其实差不多每个文修都有过,被现实毒打过就清醒了,所以容陶起初也未太在意。
但眼见着朱水杨越来越有怨天尤人的趋势,他身为队长才不得不得插手询问。
朱水杨也蹙眉,直接顶了回去:“交上去有什么用?像你一样每次都被退回来吗?”
容陶一噎,不由生出羞恼之意,将自己的门“呯”地一声带上了。
——他每一旬都勤勤恳恳地写了书稿,但每一旬都被退回来,最初的一个稿件改来改去,面目全非,也未曾达到琅嬛辑书客的要求。
能在二十多岁的年纪筑基,他清楚自己是有天赋的,朱水杨也是如此。可这天赋与才气也不算太多,没有到挥洒自如的地步,于是很有可能出现把握不了市场、把握不住自己的故事的情况。
事实上,大部分文修都和他们差不多,有人在这个过程里被耗干了心性,有人四处碰壁最终找到了自己的出路。
琅嬛的要求的确更高,但容陶总是不过,也与他选择的报纸有关。上一次被退回来的时候,那辑书客说,他的故事想登载在这份报纸上还差点意思,但是往下一级已经够了。
容陶不想。他总觉得自己的故事能配得上这份版面,只是欠一点火候。
……但这火候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容陶坐在自己的桌子前,也开始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