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呼你喊你,那时节东君殿下却在何处”“瑶姬,我,那都是母后”东君急急将当日天后的筹划说了一遍,最后道,“母后威严,我不敢违拗,这些年来,我与父皇、母后一直在暗中看顾你和汤儿。”青娥身躯颤抖,木立当地,过了片刻,忽然仰天狂笑,泪珠滚滚而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天后娘娘好深的用心,东君殿下又是好狠的心肠。”东君脸有惭色,嗫嚅道:“瑶姬,这些年来确实苦了你了,待汤儿过来,父子相认,分说明白,我便接你回天,自此千年万载,永不分离。”说罢又欲上前来拉青娥双手,青娥脸色一冷:“谁要跟你回天,我夫我子,俱在此地,东君殿下,请你放尊重些。”东君一愣,讪讪松手:“瑶姬”还待分说,只听得廊下脚步声响,有人在门口道:“母亲,谁在你屋里么”一边说着,一边已是走进屋来,见到东君,不禁一怔,待见得青娥满面泪痕,又是一惊:“母亲,这位先生是母亲却又为何这般,可有什么不顺心之事么”原是汤听说有虹光入于母亲室内,恐母亲有什么疏虞,忙将府中事情放下,前来探望。
东君抬头看时,见进来的这一位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生得丹唇皓齿,修眉凤目,长身玉立,精神奕奕,不由得暗暗喝一声彩,心道:这就是我的儿子了,果然处处似我,细微处却又是瑶姬的模样。正想开口说话,门外脚步又响:“青娥,我回来了。”癸一身猎装,一阵风走进屋来,见屋内有外人在场,也是一怔,待得看清东君相貌,心中更是咯噔一下:这是何人为何与汤儿样貌这般相似只听青娥开口说道:“君侯,汤儿,你们来得正好,这不知哪里走来的一个野人,闯进女眷内室纠缠,你们替我将他赶出府外便是了。”癸心中疑惑,却也不能明说,闻言拱手道:“这一位先生,不知高姓大名,仙乡何处,此处内室不便叙话,还请到前厅奉茶。”汤见父亲如此说了,也在旁拱手延请。
东君置之不理,回身去看青娥,见她泪痕未干,面沉如水,不由得心中怒发,连道:“好好好”说了三个“好”字,复转过身来,大踏步走到癸面前,上下打量,冷笑不已,汤见此人好生无理,不由皱眉抢上一步,便要说话,只听东君说道:“你这厮就是那亳侯癸么瑶姬就是为了你不肯跟我回去么”“先生所言,在下一些也不明白。”“嘿嘿,恐怕你没机会明白了。”东君冷笑声中,忽地探出手臂,掌心火气一闪,“啪”的一声轻响,拍在癸顶门之上,可怜癸一介俗体凡夫,哪里经得起东君太阳真火,哼也未曾哼出一声,身子萎靡下去,青影疾闪,青娥将癸抱在怀中,低头看时,只见癸面目焦黄,形容枯槁,眼见是不活了不想东君下手如此狠辣,癸转眼之间性命已失,自己救援不及,又悔又痛。
“妖人将什么妖法伤我父亲,不要走,纳命来。”汤怒喝声中,擎出腰间宝剑,一剑急向东君刺去,东君更不躲闪,汤一剑刺出,如入水波,三尺青锋从东君前胸插入,后背穿出,全无阻滞,汤不由愕了一愕,抬头看时,见东君神色古怪,手指伸将过来,汤侧首欲避,却完全无法动弹,东君用手抚摸汤的头发脸颊,喃喃道:“果是我儿,骨骼面相,与为父一些不差。”又转头对青娥道:“瑶姬,你还是不肯跟我回去么”“我夫与你有何仇怨你竟下此毒手”瑶姬轻轻将癸尸身放在地上,站起身来,“你去罢,从此世上再无瑶姬,只有青娥。”“他是你的丈夫好好好”东君又是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不想你我久别重逢,竟是如此情形”体内长剑忽地光芒炽盛,化作金水滴入青石地面,嗤嗤有声,须臾汤手中只剩一个剑把,东君悲啸一声,流光一道,穿窗而出。
青娥目视窗外,怔怔立了片刻,回过身来,衣袖轻挥,清风飒然,汤浑身一颤,禁制已去,抢身扑在癸身上,泣不成声,青娥关上门,又施了个隔音之法在门前,立在一边,并不言语。汤哭了半晌,抬头问道:“母亲,那妖人是何来历为何下此毒手杀害我父请母亲告知,便是天涯海角,孩儿也要寻得他所在,为父亲报仇。”汤本是聪明之人,从方才母亲与东君的对答之中,已知他们似是旧识,是以如此发问。
青娥不答,汤又问一遍,青娥仍是伫立无语,良久方道:“孩儿,那不是妖人,那是你的生身父亲。”“母亲,你说什么什么生身父亲那等妖人怎会是我的生父”“再不许提妖人二字,他是你的生父”青娥陡然声色俱厉,汤最是孝顺母亲,被母亲一喝,一时呐呐的不敢言语。“千错万错,都在为娘一身,我儿原不知情。”青娥语气忽缓,叹了一口气。“只可怜你父亲”青娥矮身将癸尸身抱入怀中,面颊相贴,泪水流下,浸入癸枯焦的皮肤,“可怜你父与为娘未曾有一日情爱,到头来却因我丧命,为娘实是对不起你父。”“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孩儿,你将灯点上,为娘慢慢说与你听。”汤闻言方才惊觉室内早已昏黑一片,起身将铜灯点上。“君侯、少君、夫人,用晚膳了。”门外侍女脆声呼唤,汤呆了呆,青娥朗声道:“知道了。”灯火昏黄,照在青娥脸上,她本是上界女仙,十六年来容颜并无半分改变,此刻却不知怎地颇显沧桑之态,仿佛突然老了十多岁。又呆了半晌,青娥慢慢开口,将当年如何与东君相识相知,又是如何下界,如何被癸救回府中,如何生下汤等等往事一一道来。
“孩儿,大略就是如此,帝鸿虽然害死你父,但他终究是你的生身父亲,我儿切不可因此记恨于他。”青娥幽幽叹息。
汤听青娥讲到此处,脑中一片混沌,如酒醉一般,如痴如呆,青娥叹了口气:不管我儿在外多么受人拥戴,终究是个孩子,难为他了。将汤抱入怀中,轻拍后背,汤紧紧抱住母亲,一语不发。
第十五章金光耀日目双盲
天空湛蓝,平原辽阔,汤孤身策马狂奔,风声呼呼,灌入两耳,直奔出三百余里,登上雾灵山头。
汤抬头看天上日轮:原来这才是生我的父亲,怪不得母亲自我小时起就喜欢在太阳地里坐着;怪不得我亳邑从无水旱灾害;怪不得父亲与母亲之间总是相敬胜于相亲,我那可怜的父亲。想到父亲,眼前仿佛又浮出癸温厚的笑容,汤伸手欲触,却探了个空,惊醒过来,不由得又恨起东君、天后与帝俊:在你们眼中,母亲和我原来都不过是你们的棋子而已,任你们摆布,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汤昏昏沉沉,一时只想从山头跳下,了此余生;一时又想着母亲一生悲苦,怎可弃她不顾,舍此大好身躯
忽听身后有人朗声道:“善哉少君何事如此烦恼”汤一惊,拨转马头看时,见马后不知何时立了一名道人,身穿水合道袍,面白如玉,长须似墨,凤眼长眉,清奇萧疏,头顶梳了三个髻子,高高耸立,足下芒履点尘不染,手提一柄拂尘,万缕尘丝在风中飘飘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