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之间将业已刺出的长剑翻动,一式五剑就在瞬间抖出,乘住黑衣男子不得不撤刀向后跳开的机会,宽袍人一个健步贴近黑衣男子,长剑翻飞,不容黑衣男子有更多的反抗,已然在其身上戳出三四个血窟窿,其中最为要命的一处,便在黑衣男子的右腕之上。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黑衣男子的钢刀落在地上,发出了今晚两人对战之间第一个声音。总算那个黑衣男子早在宽袍人抖出那一式五剑之时,便见势不妙,奋出余力躲了开去,让过身子要害,只是无法令自己的手腕免除那血光之灾。宽袍人这一击,也令他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宽袍人并没有乘胜追击,仅仅站在原地,长袍掩饰之下看不出身子的动作,不过轩辕岚听力过人,他发觉,这个宽袍人的呼吸非常急促,好像那最后一式,用尽了其所有功力般。
预料中的痛打落水狗没有出现,黑衣男子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扫视一眼宽袍人,丝毫没有犹豫,黑衣男子迅速向后纵身,几个健步跑出二进院子,连院门都顾不得打开,平地跃起,跳出轩辕家的院落之外。声音在门外微一停顿,便渐离渐远,很快消失不见。
轩辕岚看着一场好戏就这样结束,心中大有不甘,不过,既不是他自己亲身演出,也只得悻悻作罢。伸手拉开东厢房门,平缓的声音略略压低,笑道,“佳客临门,何不出来一会。”
宽袍人看到轩辕岚站在那里,有些惊惶,一个纵身跃起,竟然直接上了主屋的房顶,又是一个翻身,已经落在后院之外的小巷中,几个起落之间便再不闻声息。
轩辕岚看到宽袍人的动作,晓得此人今夜已经不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笑容不散,也不回房,仍然站在那里,等待着,“佳客远来,轩辕岚未及出迎,难道在责怪我这个作主人的么”
“啪”的一声,前院的小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人慢慢走过头进院落,出现在西厢房与主屋之间的廊道上。轩辕岚看去,是个年岁在五十左右、身材瘦削、有着一缕山羊胡子的男子,一身蓝缎锦袍罩身,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富贵感觉。此人每次迈步都是同样距离,脚步落地有力,身形平稳。
轩辕岚抱拳拱手,身子作揖,“先生远来,小子未能远迎,请先生原谅则个。”声音顿了顿,又继续道,“敢问先生高姓,还望先生赐教。”
那老者来到轩辕岚面前两步远处才停住,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又看看轩辕岚挎在腰间的玫瑰重剑,就是在行走之中也没有离开胡须的右手,捋了捋那丛尖尖的山羊胡,笑呵呵的道,我姓来,京师人,小子,不知者不怪,不过,这就是你待客的礼数么”
轩辕岚动作一滞,随即侧身而立,摆手作出邀请的姿势道,“老先生请进,老先生光临寒舍,小子甚是欢迎。”
那老者也不谦让,大步走入东厢房,并自顾自的在轩辕岚卧室内的那张圆桌后坐下。
轩辕岚急忙用火折点亮烛灯,才又在老者面前作了一揖,问道,“还望老先生原谅小子,不知老先生名讳”
“我么”老者收起笑容,冷冷的道,“我姓来,名俊臣,字仁善,官拜当朝刑部尚书。”
“扑通”一声,轩辕岚立刻跪倒在地,叩首道,“不知竟是尚书大人亲临,下官轩辕岚拜见大人。”
来俊臣捋着胡须,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轩辕岚。而轩辕岚也作不知,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
许久,来俊臣才厉声道,“轩辕岚,你可知罪”
轩辕岚随即回话道,“下官不知所犯何罪,还望尚书大人指点迷津。”声音诚恳,没有半丝的震颤,身子更不因为来俊臣的突然问话而抖动丝毫。
来俊臣眼中一道寒光闪过,严厉的质问道,“轩辕岚,你伙同逆贼夏步原,私自抓捕清河县令来宦臣,你们眼中,还有朝廷的法度,还有我堂堂蓝鹰的刑律,还有我这个刑部尚书么”
轩辕岚跪在地上,头也不抬,“下官驽钝,拘捕罪犯来宦臣的命令,乃是郡守柴大人所下,夏大人在出示了柴郡守的命令后,我才跟随夏大人前去抓捕罪犯来宦臣。轩辕岚一向谨尊朝廷法度,更崇敬尚书大人,若非如此,下官又何必跟随夏大人,出手作那抓捕来宦臣的异常危险之事,这不正是下官对朝廷忠心耿耿、对尚书大人恭敬的表现么。”
“那么,你可知道来宦臣究竟犯了什么罪,柴晋绍要抓捕他”刑部尚书大人眼睛微微闭上,声音略微放缓的问道。
“不知,”轩辕岚痛快的回答,“下官只知道,夏大人是我的上司,柴郡守也是我的上司,既然有了郡守大人的命令,来宦臣就是有罪的罪犯,郡守大人代朝廷惩办罪犯,我仅仅是在执行朝廷命令而已。”
“哼,狡辩,你难道就不想想看,为什么柴晋绍不直接抓捕来宦臣,反要一个县丞和一个钱粮小吏出手”刑部尚书来俊臣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你就没有想到其中的蹊跷么”
“回尚书大人的话,”轩辕岚的语气仍旧是那样的平静,“如果朝廷每一个官员,在执行上司的命令时,都要仔细思考再三,反复权衡利弊,那么,朝廷的法度又算是什么朝廷的威严又置于何处”
“巧言令色,”来俊臣突然提高声调道,“你就不知道夏步原和柴晋绍,可能是诬陷了来宦臣么”
“知道,”轩辕岚坦然道,“但是,若不执行郡守大人的命令,那帝国的律法岂不是虚置,刑部要来何用再说,郡守大人的命令,仅仅是抓捕来宦臣而已,并没有说要来宦臣的命,他也没有这个权力,处罚来宦臣的权力,最终还是把握在刑部,把握在尚书大人的手中。”
“嗯”来俊臣又是半晌没有声息,最终,刑部尚书大人才缓声道,“清河县丞,请起。”
轩辕岚从地上站起,身子稍稍晃动一下,用手在圆桌上支撑了一下,才慢慢挺直身子,毫无表情的站在了来俊臣面前,坦然而对当朝的刑部尚书大人。
来俊臣又一次上下仔细打量一番轩辕岚,才点头道,“清河县丞,你很有胆色,非常有胆色,胆子大的可以啊。”
轩辕岚如何听不出来来俊臣语气中的恨恨,此时只能继续装糊涂,“多谢尚书大人夸奖,轩辕岚就是有着些微的胆量,以及对朝廷的忠心而已。”
“你姓轩辕”来俊臣假意刚刚注意到似的,歪着头好像在回忆什么,“你是轩辕世家的庶门”
“是不是庶门小子不知,”轩辕岚一躬身道,“只是小子祖上在这清河县安身已过百年,其间与那轩辕世家并无来往,估计,就是我想去攀这门亲戚,人家都不会相认吧。”略带自嘲的笑笑,轩辕岚说得倒是大实话。
“嗯,”来俊臣没有多说什么,捋着山羊胡须,思索一阵,才忽然问道,“来宦臣是怎么死的”
“畏罪自杀,”轩辕岚毫不犹豫的说道,早在他解决了来宦臣之后,便赏给每个狱卒银币三百枚,又装作不经意似的,在大牢中粗逾儿臂的铁栅栏上,深深的攥出一个手印,才在狱卒们既惊又喜之中离开。故此,他平不怕那些个狱卒们敢多嘴将那日的情形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