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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龙 王度庐 2431 字 2023-09-30

鲁翰林的丧事办得冷冷清清,前来吊孝祭奠的,也只是少数至亲好友。玉玑也曾过府吊孝,受到的却还是同样的冷遇和难堪。因鲁老夫人称病未出,只由一个年老家院,将他引到灵堂,依礼祭奠一番,竟无一语问及娇龙,更未到她房里坐坐,便各自回府去了。香姑得知这一情况后,伤心不已,便来告知小姐,边哭边说道:“大老爷也是读书做官人,平时讲的是仁义孝悌,自己的亲骨肉被践踏到这等地步,他连一点顾盼都没有,未免太绝情了。”

不料玉娇龙听了却如无事一般,只淡淡地说了句:“这哪能怪他。他有他的难处。”

鲁翰林出殡后的第二天,鲁老夫人率领着一群仆婢到玉娇龙房里来了。紧跟在鲁老夫人后面的两位仆妇,一人捧着一件孝服,一人手里端着鲁翰林的灵牌。鲁老夫人两眼深陷,悲痛中隐含挑衅之色,冷冷地说道:“娇龙,你父亲虽是武职,可你玉府也是;你和宁轩虽未行周公大礼,可你总也算是我鲁府的人了;你对宁轩虽无夫妻之情,可总该有点夫妻之义,何况宁轩又是由你而死。我没有强你守灵成服,我这个当婆婆的也算够敦厚的了。如今我只求你一事:为宁轩守节三年,每日在他灵位前诵经一卷。

三年后或走或留,悉听你便。“鲁老夫人说完后,也不等玉娇龙答话,命仆妇将灵牌供放桌上,留下孝服,便又率领着仆婢们离房去了。

玉娇龙站立床前,一直不声不响,两眼望着灵牌,木然的神情中,却微露出凡分萧索之色。

香姑在房中不知所措地望着玉娇龙,感到她神情有些古怪,心里不禁嘀咕道:“难道小姐真会答应为鲁翰林守节诵经三年不成”但她也不便多问,只向灵牌睥睨了一下,便走开去。

第二天清晨,香姑睡朦之中,被一阵低微的诵经声惊醒,她睁开眼睛一看,见小姐端坐桌前,正虔诚地诵着经卷。桌上一盏青灯,桌中点着炉香,袅袅的香烟后面供着一块灵位。香姑只觉心里不是滋味,她突然一阵伤心,一瞬间,浮上心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小姐变了”她简直没法理解,小姐为何竟屈从于鲁老夫人这种存心泄忿的折磨

守着一个自己厌恶的人的灵牌诵经,而且诵得那般虔诚,她居然做得出来香姑特别感到难过的是小姐这样做,将置罗大哥于何地她心里究竟还有没有个罗小虎香姑越想越气,忙披衣下床,气冲冲地来到玉娇龙身旁,不满地看了玉娇龙一眼,又举目向那块灵牌膘去。当她的眼睛刚一触及那灵牌时,顿感有些异样,那灵牌上的字迹似乎变了。

她昨天看到灵牌上的是一行黑色的字体,中间只夹有几个朱砂红字,今天看到的却全是深红色的字体,而且似乎是用血写成的。香姑跟随玉娇龙几年来,在小姐的教导下,已能略识数字,她仔细一看,见灵牌正中写着“故显妣玉母黄老孺人灵位”,旁边一行是“女玉娇龙拜奉。”香姑心里立即明白了,欣慰,愧疚,崇敬,同情,一齐涌上心头,她情不自禁地伏到玉娇龙的膝上抽泣起来。

从此,玉娇龙每日晨昏都坐在母亲灵位旁焚香诵经,这似乎已成她唯一的寄托和消遣,鲁老夫人也不时来到房外窥探,虽每次都远远望着玉娇龙确在虔诚地诵经,但她脸上却从未露出过欣慰之色,每次仍是悻悻地离去。

一天,正逢鲁翰林诞辰之期,鲁老夫人命人端来几盘瓜果、三牲,准备设在鲁翰林灵位面前供奉。正当随来的丫环捧着献盘在灵位牌前摆放时,玉娇龙忙上前阻止道:“这是我母亲玉老夫人的灵位。你们要祭鲁老爷,到里面堂上祭去。”

鲁老夫人闻报,怒气冲冲地走进房来,俯身往灵牌上一看,顿时气得脸色发青,说道:“好呀,你未免欺人太甚,竟把我鲁府当作你玉家的宗祠了”说完,忙伸手去抓灵牌,不想玉娇龙眼急手快,一闪身,早将灵牌抱在怀里。鲁老夫人正想来夺,玉娇龙抽身退到桌旁,挑起柳眉,双目炯炯,冷然说道:“娇龙母死不过半年,还能不容我略尽孝道”

仆婢们见情势紧追,惟恐闹出事来,忙上前拦住鲁老夫人,带求带恳,又劝又拉,好不容易才把鲁老夫人劝阻下来。鲁老夫人离房时,指着玉娇龙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既要当孝女,我就成全你”

从此,每日给玉娇龙送来的三餐菜饭,尽是粗蔬糙食,看不到了一点油荤,甚至连晚上点灯用油,也都不再供给。玉娇龙过着比奴仆还不如的日子。

这样一连过了半月,玉娇龙虽仍安之若素,不声不响,但却一天天消瘦下去。香姑早积了一腔愤慨,可也奈何不得,只在心里暗暗着急。一日黄昏,玉娇龙刚刚掩下经卷,香姑满面怒容,两眼含泪,气冲冲地跑进房来,一头伏到桌上,嘤嘤啜泣起来。玉娇龙上前问她,香姑边哭边诉,这才道出原委:原来香姑眼见小姐一天天清瘦下去,十分着急,想寻个机会,背着她悄悄溜出府去,在附近街上给实来一些糕点,让她受用受用,也好撑持下去。

不料刚刚跨出府门,便被看门人截住,声称奉了鲁老夫人之命,不准她主仆二人出府,强行将她拉回府门。几个家院也闻声上前,对她大加斥骂,甚至恶言毒语,伤及玉门。玉娇龙听后,只见她将嘴唇紧咬,眼中突然闪射出一道冷冷逼人的光亮。香姑立即看出,积压在小姐心头的怒火已被点燃,就只等她如何行动了。顿时间,香姑把刚刚所受的委屈和一肚子的伤心全都散去,只感到一阵莫名的惊喜和兴奋。她紧紧盯着玉娇龙的举止和神色,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房中,凝神专注,不过顷刻之间,她眼里闪起的光很快又暗淡下去,脸上又恢复了漠然的平静。香姑颓丧万分,她感到绝望了,伤心地说:“鲁家明明是存心要困死我二人,你就甘愿让他们摆布”

玉娇龙默不吭声。

香姑突又恼忿起来:“这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鲁家手段也太毒,难怪她要断子绝孙”

玉娇龙:“香姑,说话得有个分寸,哪能这样咒骂”

香姑:“他们做都做得,我就说都说不得你要守礼,你守礼去,我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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