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莲拉开架式,嗖嗖嗖一连三剑直捣她的咽喉,俞秀莲一闪一退一架连把三剑让过。当她架住玉娇龙斜刺来的第四剑时,低声说了句:“你果然来了”玉娇龙也不答话,只不断翻新剑路,急风骤雨般地向俞秀莲斩、削、刺去。她只顾抢势进攻,也不去留心俞秀莲的刀路,使她暗暗吃惊的,却是俞秀莲那强劲的臂力和腕力。刀剑每一碰击,她都感手腕微微发麻,剑锋也被碰得离开路数,这就大大减慢了她进击的速度。二人斗了二十来个回合,毫未见出高低。玉娇龙是一味抢攻,俞秀莲是一直保持守势,俞秀莲曾一边接剑,一边问道:“你这是为着何来”
王娇龙仍不答话,出剑也不见缓弛。又斗了几个回还,俞秀莲也有些愠意了,责问道:“你疯了你究竟为着何来”
玉娇龙负气地答道:“就为你来就为你未你未免轻人太甚”
俞秀莲道:“我们且都住手,有话好说”
玉娇龙既不再答话,也不住手,只顾任性斩刺过去。
俞秀莲恼了,说:“也好,就来见个高低”于是将刀路一变,使出一套“捣海屠龙”刀法。只见她力透刀叶,叶抖波光,盘旋护体,遍是刀锋,有如一团刃球,直向玉娇龙滚来。玉娇龙毫不退避,抖剑成虹,运用剑尖虚探实拨。俞秀莲猛又将刀一展,有如金光万道,直向王娇龙射来,逼得玉娇龙连退数步。玉娇龙为自己竟一下处于劣势而激怒了,她一咬唇,拼出命来,竟冒着刀锋不去迎隔,只挺身一剑直向俞秀莲当胸刺去。
俞秀莲大吃一惊。
被她这以死相拼准备同归于尽的举动骇坏了,只得扔刀在地,一闪躲过剑锋,伸手去将玉娇龙的手腕扣住。玉娇龙有如着魔一般,只顾奋力挣扎,两人扭成一团。俞秀莲用力一扣,将玉娇龙的剑夺过手来,迅即又往远处一扔,猛喝道:“你疯啦”
玉娇龙经她这声猛喝,虽暂停止挣扎,眼里却仍闪着怒意。
俞秀莲低压着声音说:“我杀碧眼狐,既是为世人除去一害,也为你拔去一钉,你还顾她则甚”
玉娇龙扭着俞秀莲的那一双手,也渐渐松弛下来。眼里闪着的怒意也变成了委屈的神情。
俞秀莲带责地轻声说道:“你也太任性了嘴里含着苦果,却又不肯吐出,你真要由命,就只有自受了。”
玉娇龙被俞秀莲这两句话触动满怀心事,她痴呆般地站在俞秀莲面前,眼里已噙满了泪水。
俞秀莲的声音也柔和下来,恳切地说道:“像碧眼狐这样的祸害,早该惩办了,你父亲为了投鼠忌器庇护着她,这本是官场中的常情,可你为何也与她结成狼狈,甘愿让她把你往坑里拉说心里话,我为此曾厌恨过你。后来我渐渐探知你一些所作所为,知道你也还是个有良心的人。想你可能有你的难处,我才又变成向着你了。我想碧眼狐不会是你的心腹,只是你肚里的蛔虫,这祸害只有我来为世人除掉,今晚我就来了。你心地好,又聪慧,千万不要自误。那天我曾对你说过,凡事要由人,不要由命。我是个在苦水中泡大的人,你和我不同,不要把自己的心往苦水里泡。”
玉娇龙还不等俞秀莲说完,便情不自禁地扑在俞秀莲的肩上哭泣起来。
俞秀莲抚着她的背温存地说:“你就哭个够吧哭了心里爽快些。”
玉娇龙如怨如诉地嗫泣着。俞秀莲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只默默地注视着她。过了一阵,俞秀莲才又恳切地对她说道:“我并不打算过问你的事情,不过,我只觉着,像你这等出身的人,实不应有这样一身武艺。这对你并非好兆。只希望你纵不赖以为善,却切勿恃以为恶。你应时刻自警自戒。你今后如有为难之处,不妨相告。”
玉娇龙收泪默站一齐,只静静地听着。
俞秀莲指着碧眼狐的尸体说:“我已为她找好一处葬身之地。”说完,将尸体拖至石山前一口已经封闭多年的水井旁边,用手将一块紧盖在井口上的大石移开,将尸体抛进井里,又将浸染着血迹的积雪也一井清捧井内,然后盖好井盖。
俞秀莲把一切收拾停当。又走到玉娇龙面前对她说道:“我还有一事相告:你的剑术确系九华派真传,我想当是从秘传拳剑全书中得来,那书如系在你手里,望你妥为保存,慎勿落入他人手里。我该走了,你该多多珍重才是。”说完,径自走出雪坪,将身一闪,便隐没墙角去了。
雪坪上突然寂静下来,花园四周声息全无,玉娇龙站在那儿,好似做了一场恶梦。
尽管她还在为刚才发生的一切感到莫名的烦乱,但心中却有一种异常轻快的感觉,好像一块久久压在心上的石头突然一下搬开,她从此不再过着那种忧心忡忡的日子了。她不觉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感到一阵难禁的寒冷和倦意,好像已有好多天不曾合眼睡过觉了。
玉娇龙回到房中,花园东边已传来四更梆响。她和衣上床,一会便酣然入睡。
第二天,直至旭日已经临窗,玉娇龙才懒洋洋地起床。她正在梳妆,香姑神色惊诧地进房来报:“小姐,府里又出了怪事,高师娘不见了。”
玉娇龙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说:“哪会呢多是串到谁的房里闲聊去了。”
香姑:“老夫人一早便传话过来,说有事与她相商,请她到老夫人房里去走一趟。
我便四处找她,却是遍寻不得。“玉娇龙还是不甚介意地说道:”也许溜到街上去了,等会她自会回来的。“
直到午后,高师娘仍未见回来。很快,高师娘不见了的消息便传遍玉府,上上下下各房各院都在谈议这事:有人疑她是拐物私逃;有人说她是负气出走;也有人猜她仍在府里,只是不知因何躲藏起来。消息越传越玄,愈说愈怪,一些人惯于捕风捉影,一些人最爱加油添蜡,不消一夜功夫,各种离奇怪异的情节已都编造出来。渐渐地,传说竟又变成流言,大家已不再在人前谈叙,只于暗处窃窃私语了。顿然间,王府里便笼罩着一层神秘气氛。
已有好多天不常在人前露面的肖二爷,又不断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他阴沉着一张脸,到处搜探着大家的一言半句,他对听到的一些奇谈怪论,既不制止,也不附和,谁也摸不清他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
沈班头则仍和平时一样,拄着他那根又粗又沉的烟杆,瘸着腿在各房各院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