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强忍住气,不软不硬地说:“人谁无六亲姊妹,积德就是积福,还望诸位自重。”
这时,人众中有人已经明白过来,纷纷怨怪那几人不是。不料那几人不但不肯罢休,反而恼羞成怒。其中一个为首的跳了出来,指着那姑娘的肚腰说:“你那勾人处别人抱都抱得,难道爷们就看都看不得”
又是惹起那几人一阵哄笑。
姑娘这时方才明白过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两眼闪出怒火,忙将腰间丝带整了整,冲着那几人骂了声:“下流胚”
为首那人趁此抢步上前,满口污语,伸手去摸那姑娘的脸蛋。眼看手指离脸还差两寸光景,那姑娘猛然将身一蹲,随即发出一腿,正好踢在那人肚上。那人嚎叫一声,仰面跌出一丈开外。
那几个人大喝一声,各自从袖内、身边,抽出铁尺、短刀,蜂拥上前。那姑娘也从地下拾起单刀,亮开架式;老头亦忙提起九节软鞭上前背靠着姑娘,大声喝道:“且慢动手诸位再容我一言。”大家被他一喝,虽暂时住了手脚,却并无退罢之意。老头将拳一抱,愤然说:“我父女闯荡江湖,纵横万里,进过龙潭,入过虎穴,只以薄技谋生,从未丢失礼义。常言道得好来,兔子追逼也咬人。望诸位不要逼人过甚”
那几人哪肯在众人面前丢此脸面,那为首的不由吩说,吼了一声“上”,便一齐向他父女二人扑去。一时之间,只见刀光闪闪,铁器碰击之声锵锵,空地上顿时展开一场恶斗。
围观的群众,一些胆小的赶忙逃散开去;胆大的也退到远处去观望;也有一些为他两父女抱不平的,则仍站在旁边替他父女呐喊助威,刘泰保站在一旁,把这场格斗掀起的原因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心里对那几人的无端肇事也感到异常气愤。只是见那几人都是一些陌生面孔,不像是城南一带的朋友,欲待上前劝阻,又怕结怨码头,招来仇祸,加以自己又手无寸铁、冒昧上前,定会吃亏。他正在进又为难、退又不忍之际,猛想起新任九门提督玉大人不久前曾张过文告,严禁在街上聚众械斗,一经拿获,轻则重杖,重则收监,连日来都派出各门巡捕在街头巡查、于是,他便在眼看那献艺父女被几人轮番围攻已处于劣势之际,大声喊道:“巡捕来了,还不快跑”这一喊果然奏效,只见那几人赶忙跳出圈子,收起兵器,仓惶逃去。老头和姑娘也停下手来,茫然四顾。刘泰保这才走上前去,将拳一抱,说:“老伯不必惊慌,我这是施的抬出钟馗来吓鬼之计。那几人不知是哪道门的滥龙,不用为他们生气”
老头连忙抱拳施礼说:“多感小哥相助解危,敢问小哥尊姓台号。”
刘泰保说:“不敢,小侄姓刘名泰保,街坊上的弟兄还送了我个一朵莲花的绰号。”姑娘本来在一旁生气,听刘泰保说出“一朵莲花”这个绰号时,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老头回头招呼姑娘说:“么妞儿,过来见过刘哥。”
姑娘腼腆地上前抱刀一拱,叫了一声:“刘哥。”
刘泰保连忙还礼说:“大妹子受屈了”
姑娘笑了笑,没答话,埋下头用衣袖拂拭着她的刀刃。
刘泰保又问老者道:“请问老伯尊姓大名”
老头略略迟疑了下,说:“贱姓易,排行第九,江湖人都称我易九。”
刘泰保又问:“易老伯想是初来京城,不知落脚在那家客栈”
老头说:“实系初来贵地,住在横街升平客店。”
正在这时,一些原在远处观望的人又渐渐围聚拢来。
刘泰保说:“此处不是叙话之地。小侄就在附近的虎幄街北端开了一家四海春客栈。老伯如不嫌弃,欢迎你和大妹迁过来住,我也好为你老尽点心力。”说完,将手一拱,分开人群,便去办他自己的事会了。当他走到空地对面的阶沿上,回头再向这边一望时,恰好那姑娘也正踮起脚尖向他这边望来,两人的眼光同时遇上,姑娘赶忙又低下头去;刘泰保心头也猛然“咚咚”地跳了几下。他不奈暗自问了声:“我这是怎么啦”
晚上快到上灯的时候,老头带着姑娘,背着行头果然来了。
刘泰保喜出望外,连忙接了进来,亲自将他父女安顿到后院上房,还叫小二送来几样上等酒菜,殷勤地陪着他父女饮酒叙话。
刘泰保起身离去时,对老头说:“今晚的房钱酒菜费用一概不收,就算小侄与老伯和大妹接风好了。”老头慨然说:“好。你这份情我领了。”
第二天一早,老头和姑娘吃过早饭、便又背着行头出外献技去了。
一连三天都是这般,父女俩人一早出去,快上灯对才回栈;老头显得闷闷不乐,饮几杯闷酒便上床睡了;姑娘也是心事重重,进出都不大吭声。
刘泰保暗暗纳闷,不知他父女为着何来。其实这三天里,他都暗暗跟在他父女后面,一来是怕那几人又来生事;二来是让自己在暗中好尽情地看着那姑娘。使他感到不解的是:别人献技总是住热闹处去,诸如天桥、前门等地,这父女俩总在附近一带的小街胡同,因此,来看的人不多,收入自然很少。这是由于不熟京城路道,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还有一点引起他注意的是:他总觉得这父女俩不像一般江湖上献技人物。论行为习性,老头是言行谨严,沉着机智;开场收尾,说话有分有寸,不似一般江湖那样浮言夸耀,哗众迎合,对观众来多来少,看罢后给不给钱,毫不计较。那姑娘则是朴朴实实,技艺上一丝不苟,从不弄姿弄色,以轻佻去招来喝彩,以卖弄去换来掌声。论技艺刀法,父女俩施展的都不是一般江湖路子,踩绳全在脚底轻功,刀法拳路毫无一点花架。刘泰保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闷在心里,他总想弄个明白。
这天正逢中秋,父女俩本应趁此多扯几场圈子,多找一些盘费,不料却比平日反而收场更早,未时刚过便背着行头回栈来了。
刘泰保笑吟吟地迎上前去,说道:“今天是中秋佳节,老伯和大妹是异乡作客,小侄也是有店无家,我已备下薄肴水酒,请老伯和大妹就到后三院侧院敝室一同对饮,也好畅叙一番。”
老头说:“已经打扰过了,又何必为我父女费事。”
刘泰保恳切地说:“小侄这店名四海春,正是取与五湖四海的朋友同福同乐之意。我看老伯近来活讨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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