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美妇,看似漫步行来,只是由林边至场中,足有二十余丈,她连跨数步,已至吴东川之前,而那举足落足之际,人人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悠闲缓慢之态。
这等缩地遁身的绝世轻功,当真是高明之极,场中人人震惊,那嚣噪之声,骤然减低下去,无不在揣测这中年美妇来历。
但听蔡昌义欢声叫道:“娘,您怎么现在才来”
那中年美妇微微一笑,朝彭拜颔首为礼,将手一摆,并不答话,清冷的目光,望向吴东川。
吴东川心头暗震,忖道:“原来是蔡昌义的母亲,蔡家果是本教一大劲敌,只是,哼
不怕你功力再高,本教总有办法教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心中在想,口中说道:“原来是蔡夫人,武圣后裔,重现江湖,理该是大有作为了。”
场中突然响起了窃窃私议,一刹那,已变成了震耳之音。
只听蔡夫人宣文娴淡淡说道:“察家禀承祖训,退隐江湖,本为保全性命,再出江湖,也不过寻访夫君,门衰祚薄,有何作为”
语音微顿,道:“宣文娴不揣冒昧,有一事相求。”
吴东川一瞥那被制的三个少年,道:“想必是为了那几个纵火者了”
他将“纵火者”说得特别响亮,显然意存讥讽。
蔡夫人道:“恕宣文娴妄论,他们情有可原,贵教”
吴东川不待说出掳走余尚德夫妇之事,截口道:“也罢,他们焚烧本教房舍之罪,看在蔡夫人之面,老朽不予追究。”
蔡夫人微一欠身,道:“如此,宣文娴多谢了。”
转面喝道:“义儿,上去解开三位大哥穴道。”
忽听吴东川道:“夫人请慢,老朽话犹未毕。”
蔡夫人微一蹙眉,挥手阻止蔡昌义,道:“副教主还有什么指教”
吴东川冷冷说道:“请问夫人,敝教屋子,是否就算平白烧去”
忽听有人冷笑道:“拖泥带水,那象个副教主。”
吴东川转目望去,只见话声传来之处,是两位肩插长剑,银髯飘拂的灰袍老者,说话的正是右边一人。
玄冥教徒怒目注视,吴东川却焕然一笑,道:“姜伯钦,你们少安毋燥,明日大典之中,本教总让你们点苍上下称心如意就是。”
这两名银髯老者,乃是武林名宿“点苍双剑”,长名廖逸忠,次名姜伯钦,虽非同胞,亲如手足,行道江湖,从未分开,一双青钢长剑,三十年前便已威震天南。
那姜伯钦敞声道:“姓姜的等着。”
吴东川冷冷一笑,不再理会,转向蔡夫人。
蔡夫人从容说道:“这个容易,由蔡家赔偿即可。”
蔡夫人宣文娴虽是出身武学世家,可是金陵世家一脉,自戚堂棣之下后代子孙,禁涉江湖的明训,俱杜门遗世,息交绝游,她更是难得出门一步,应付江湖中事,不免生疏,故出此言。
可是,那数世孕育出来的世家风范,雍雍穆穆,正容说来,反令人觉得理当如此,无人敢存有小觑之心。
吴东川微微一怔,道:“本教虽穷,这点损失还不放在心上,要蔡夫人赔,岂不笑掉了江湖朋友大牙。”
微微一顿,道:“这样吧,武圣的武功绝艺,老朽仰慕已久,但恨我生也晚,无缘得见,夫人露上一手,老朽即放走这三个少年,如何”
正邪双方的人,皆愿一见武圣云震所遗武功,吴东川此言,无人反对,数百道目光注视蔡夫人宣文娴身上。
这时,火势已被扑灭,仅余残烬,玄冥教徒已不再汲水传桶,空气显得异样寂静。
蔡夫人衡度情势,知道不露上一手不行,心念转动,顿时得计,罗袖向右微微一拂,笑道:“现丑了。”
众人方在惊诧,忽见那三个被制住穴道的劲装少年,长长呼了一口气,挺身跃起。始知原是隔空解穴,登时暴出一阵惊叹之声,彭拜也暗道:“好高明的手法。”
要知这一手虽似平淡,实是极难,那被制者,距她少说也有三丈,未知被闭何穴,且拂袖之下,一解三人,丝毫不留痕迹,举重若轻,愈在行家眼中,那是愈知这一手难处。
吴东川最为心惊,那三人都由他以独门手法封穴,估计被人救去,打通也得大费心神,岂料被蔡夫人轻易解开。
三名劲装少年起身,瞥见蔡夫人与蔡昌义,顿时奔去。
蔡昌义宏声道:“颂平兄、经武兄、节坚兄你们没受伤吧”
三人赦然一笑,齐一摇头,纷纷向蔡夫人见礼。
蔡夫人微一摆手,示意兔礼,道:“如无他事,宣氏告辞了。”
吴东川拱手道:“明日会上,容再相见。”
蔡夫人微微一笑,朝彭拜道:“小儿无知,多蒙阁下仗义”
彭拜截口道:“惭愧,彭拜未出分毫之力,全是夫人绝世武功得致。”
顿了一顿,道:“夫人如无要事,何不见见诸位同道”
蔡夫人方在沉吟,蔡昌义忍不住道:“娘”
蔡夫人转念一想,自已既出江湖,何能再离群索居,况已与华家夫人有默契,皆劝多与同道来往,再见蔡昌义那满面企求之客,心中不忍,暗自一声叹息,点一点头,道:“有劳引见了。”转身与彭拜一同而去。
吴东川睹状之下,眉头一蹙,暗道:看来两大劲敌,是早已联手了。
蓦地,他耳中响起个细如蚊蚋之声,道:“东川,你速遣去手下,在谷东峰顶等我。”
这些话虽以练气成丝,传音人密讲的,吴东川乍闻之下,已知是谁,何况普天之下,除了爱妻,再无人如此称呼自已。
他心中一阵激动,忍不住游目四顾,但见那些江湖人物,已纷纷散去,却未见程淑美踪影。
端木世良见副教主突然一反平常喜怒不形于色之态,现出狂喜焦急之容,四处张望,不禁奇道:“副教主”
吴东川将手一摆,截口道:“端木坛主,请你多当心谷中,总坛高手,全部派出防守,偏僻处尤须小心,这事不容再度发生,我去去就回。”
他匆匆语毕,不待端木世良回答,身形一长,已自施展轻功离去。
谷东绝岩之一,有一方圆及里之湖,在封面开了一口,奔流而下,形成瀑布訇訇作响,汇为涧流,那缺口若在放牛坪上,则谷中非成泽国不可。
湖畔,由于畏风震荡,仅有稀疏古柏,且高不及丈。
吴东川从玄冥教所修秘径,攀上峰顶,在那些古柏之下,蹀躞不安,不时望向四方。
过不片刻,突见一条人影,如星掷丸跳,上得峰来。
他何等目力,一瞥之下,已见那发挽道髻,手执拂尘,身穿灰布道袍,容貌清丽的中年道姑,谁说不是自己一别十余年的妻子,除了换上道装,容貌依旧。
他不禁情怀激荡,脱口叫道:“淑美一”奔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