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孤鬼冤魂”
“警世立法”谷缜眼中微露讥笑之色,“敢情我看走了眼了,原来老头子你不是混世界的魔王,却是心怀苍生的菩萨”说着拍的一声,重重落下一子。
“菩萨又如何”万归藏拈起一子,举而不投,“文殊佛成道之日,扫荡十万魔军,这算不算杀戮”
谷缜未答,陆渐已抢着道:“那是魔,又不是人”万归藏道:“那么你敢说,这浩浩十万魔军,就每一个无辜之魔”陆渐一愣,他只想人是人,魔是魔,这些魔是否无辜,却没想过。谷缜笑了笑,解围道:“魔者多恶行,那是该杀。”万归藏道:“人的恶性可曾少了倘有一魔,生于魔族,年少无知,未及行恶,算不算无辜”
谷缜道:“魔就是魔,而今不行恶将来未必”万归藏哈哈一笑,一子如天马行空,飘然落下:ot那么人呢,而今虽不行恶,将来可也未必,哈哈,将来,将来,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定按照你的话,这天下人岂不都有为非作歹的可能”
谷缜一怔,凝视棋盘,口中笑道:ot孟子曰人性本善,人生如白纸,并无点墨,是黑是白,全因后来”谈笑间轻轻落下一子,化解万归藏的凌厉棋势
谷缜笑道:“闹了半天,佛教、儒家都是杀戮的大行家那么道家呢逍遥于山水,忘情于江湖,神游于无有之乡,与杀戮没有干系吧”
万归藏微微一笑,应了一子,淡然道:“若论杀戮,道家才是杀人的祖宗”谷缜怪道:“这话怎讲”万归藏道:“敢问自古以来,何事杀人最多”谷缜沉吟道:“杀人最多,莫过于兵事,屠万姓,毁名城,流血漂橹,伏尸万里”
万归藏道了一声“好”,说道:“道德经有言:骄兵必败,哀兵必胜,论兵法之要,竟是先于孙子自此之后,道不离兵,兵不离道,兵家道家,异途同源”
陆渐忍不住道:“道士是道士,将军是将军,八棍子也打不着,怎么会是同源”
万归藏笑了笑:“道德经论道德,将道之一物比作流水,说道上善若水,譬喻道如流水,无所不至,随物赋形孙子论兵法,亦将兵法比作流水,道是aos兵形象水aos,譬喻用兵亦如流水,因故变化,不拘常态至于道家中以实就虚,以退为进,以弱胜强,无为而无不为,种种道理,均可化之于兵法,故而孙子十三篇,兵者五事:道,天,地,将,法,首论aos道aos者
ot除了aos兵aos家,法家酷烈实也源自黄老之术为何道家崇尚得天道必去人欲,大有径庭,不近人情,以神圣凌凡尘,视凡人如蝼蚁,将这道理行之于人世,顿成刑名造势,法术权诈所行之事,无不刻薄少恩,残酷非常司马迁就看得明白,将道家老庄与法家申韩并列,以为申不害本于黄老,韩非子极惨少恩,都是源于老庄道德之意,秦一六国,外用于兵,内用于法,殊不知这两家的老祖宗都是道家,因此缘故,后世道家,多成乱源,张道陵割据在前,太平道祸乱在后,黄巾百万,蹂躏中国,何晏谈玄,流毒无穷,开启五百年之战乱,几乎亡我华夏谷小子,你说,这道家算不算杀人的祖宗ot万归藏手中落子如飞,口中谈笑无忌,他词锋凌厉,谷缜一时反驳不得,只得笑道:ot这么说,还是墨家最好,兼爱非攻ot万归藏淡然道:ot墨家立意虽高,手段却落了下乘,讲究以战止战,以杀止杀,所谓非攻,却受制于攻者,要么杀人,要么被杀,说到底还是杀戮罢了ot陆渐听到这里,不觉叹了口气,说到:ot难道这世上便没有不杀之法ot万归藏笑笑:ot那倒并非没有ot陆渐一时间忘了敌我,由衷喜道:ot什么法子ot万归藏道:ot兵法云,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若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便可不杀ot陆渐到:ot不战而屈人之兵如何才能做到ot万归藏瞧了谷缜一眼,笑道:ot谷小子,你说呢ot谷缜道:ot兵法又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若要屈人之兵,重在谋略外交,耍得对方晕头转向,不敢跟你交手ot万归藏笑而不语,谷缜盯他一阵,道:ot难道错了ot万归藏笑道:ot这么多年,你这小子仍是改不掉轻浮投机的毛病,你说得不错,却不是最要紧的自古以来,擅长伐谋伐交的国家不少,其中亡掉的也不少其实归根到底,能不战而屈人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比对手要强,倘若伐谋,伐交,伐兵均能强过对手,以至强服至弱,自当不战而胜,既然不战而胜,又何必杀人ot谷缜盯着他,似笑非笑:ot就好比说,你老头子处处强过我等,大可不战而屈人之兵,用不着心急杀人了ot万归藏微微一笑:ot举一反三,说得不错ot谷缜道:ot可你以往告诉我,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损强补弱,方为天道,损弱补强,那是人道ot万归藏笑笑,说道:ot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人从何而生天生五谷,五谷化气,气化精血,精血生人,故而人乃天生人之道本就是天之道只不过,天道如水,随物赋形,在天上,它是一个模样在水中,它是一个模样,在人群之中,它又是一个模样,可说天道惟微,凡人渺小,纵是老子、佛陀,也仅能知其一面,不可面面俱知。损强补弱是天道,损弱补强又何尝不是不损弱,何来强,若无强,又从何损之”
这番话玄机极深,陆渐听得头大如斗,在一旁闷闷不乐,谷缜却若有所想,半晌笑道:“老头子,闲话说了一通,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奉劝你两句。这江湖里不过是一群武夫,纵然一统,又有何用至于做皇帝,更无乐趣,每天的奏章,也能把人敲得烦死。你纵然武功盖世,年岁却已半百,熬更守夜,岂不是活受罪么为了一把费力不讨好的破龙椅,搭上无数百姓性命,太不值得。老头子,你何不看开一些,做个富家翁,享尽天伦,岂不快活”
万归藏哈哈大笑,笑罢望着谷缜道:“小子,你小瞧人了,老夫若要做富翁,早就做了。我问你,我做皇帝强些,还是嘉靖那蠢物强些”谷缜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老头子你强些。”
万归藏道:“既然损弱补强也是天道,老夫取那个蠢物而代之,岂不正是替天行道那把破龙椅如何如何,万某并不放在心上,龙椅上的人又弱又蠢,却是叫人讨厌。强者为王,天公地道。谷小子,你若真想劝我,我倒有个折中法儿。你要不要听”
谷缜笑道:“洗耳恭听。”万归藏微微一笑,说道:“万某没有儿女,打下江山,无人可继。你若归顺于我,将来我取江山,你做皇帝,老夫挂一个太上皇得名头如何”
谷陆二人均是怔住,之一问如惊世骇俗,如奇峰突起,顷刻间反客为主,谷缜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叮嘱万归藏,神色疑惑,万归藏只是笑笑,侃侃而谈:你是我得意弟子,承我商道,传我武功,最难得的是你这份气度,泱泱然有王者之风,天生的帝王胚子。咱爷俩倘若联手,方今天下,谁又抵挡的了呵呵,谷小子,成龙成蛇在你一念之间,若要斗下去,那也如你,反正是要输得,若是归顺我么,好处说之不尽,你是明白人,孰轻孰重,一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