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盛砍断枪杆之后,看也不看伤口,径自重新转过身,身形佝偻了下去,片刻,蓦地咆哮怒吼道:“柴田胜春”饱含着愤怒、不甘和仇恨的吼声远远地传了出去,直抵胜春的背影。
仿佛冥冥之中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胜春的身形微微一滞,继而缓缓转过身来,摇摇望向这边。信盛笑了,大声地笑了,然后突然猛地一扬手臂,只见疾光一闪,手中的长刀已化作一道虚影激射而出“去死吧叛徒”伴随着的,是信盛筋疲力尽的最后一吼
“咻”凄厉的破空声一阵风般从所有人耳边刮过
噗毫无意外的,长刀正中胜春的前胸,透甲而过,一截刀刃直接贯穿了胸膛,从后背处露了出来,鲜血淋漓,甚至还带着一丝内脏的碎屑
胜春难以置信地低头望着胸口的长刀,身形一颤一颤的摇摆着,嘴角不断溢出鲜红色的血沫,眼睛更是瞪得老大,四周一片寂静半晌,胜春忽的神情坦然了下来,勉力抬起头摇摇望了一眼信盛,而后呼出一口长气,眼神一黯,仰面栽倒什么也没说,但无论如何,他终究在临死前选择了忏悔
投出了致命一刀的信盛仿佛耗尽了身体内的最后一丝力量,扬起的手臂僵硬地停滞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心,直到胜春倒下,信盛的手终于低垂了下来,嘴角微微牵动着,信盛似乎在喃喃自语着什么,可惜再也不会有人听到了。
“八嘎杀了他”短暂的沉寂之后是火山一般的爆发,一干羽柴武士怒吼着围拢上前,长枪攒刺
噗噗噗
信盛的身躯瞬间被无数枪刃洞穿,而后高高地挑了起来。。。
执旗四方第六十六节伊藤参上
就在北之庄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时,据此离不过几里外的一小块密林和草地交接处,一群衣甲残、浑身浴血的羽柴士兵正亡命地向北之庄城的方向狂奔。为首的六七个人,相互搀扶着,头盔歪斜、胸前的铠甲更是被划拉出横七竖八的刀痕,几乎跟乞丐装没什么分别,任谁恐怕也猜不出,这几人竟是羽柴家堂堂的七大新秀小将。
福岛正则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左手腕,欲哭无泪,满心绝望,再环顾身旁,嘉明、片桐也都是伤痕累累、走起路都是摇摇晃晃,更加心寒。原本奉命坐镇木之本、须弥山等扼守要冲之处的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会被人袭击,更加没想到这致命的偷袭还是来自于毫无防备的盟友。
正则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中村一氏、金森长近、小西行长他们突然临阵倒戈,向木之本发动突袭,趁自己这边不备,一举占据了营寨,还四面围杀,险些让他们全军覆没。当然了,现在看来,他们的境况和全军覆灭也并没有太大区别,逃出来的部下不是被穷追不舍的叛军追上俘虏就是胡乱跑散,失去了联系,仅剩的能跟的上,一路走来,也就面前这区区不到500人了,可是,在他们的身后,至少两千骑兵,正疯狂地追击着他们。
正则已经没有功夫去思考这偷袭背后所隐藏的阴谋了,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这些幸存的部下摆脱追兵,活着赶去北之庄城下,向仍茫然不知的秀吉和大军报信,因为很显然,这个一直潜藏的黑手,既然选择在这个时机突然下手,那么必然所谋甚大,甚至正则怀疑,无论是羽柴家还是柴田家,乃至这次贱岳合战,都是这个庞大阴谋的一部分,隐藏在暗处的黑手,打的就是借贱岳合战之机一箭双雕,将参战双方同时消灭,排除两个最大的竞争对手。
一边在脑海中急速转动着这些复杂得毫无头绪的念头,一边,正则和兄弟们不敢有一刻停歇地拼命逃命着,看到一些体力耗尽的士兵无力地摔倒在路上,正则痛苦地偏过头,咬牙坚持,这种时候,只能无奈抛弃他们,只希望后面的那些追兵还没有被他们的狡猾逃跑所激怒,放弃俘虏而干脆选择砍杀,保住一条命,已经是最大的奢望了。
沙沙沙
越来越沉重的脚步踏过茂盛的草丛发出密集的声响,很快,正则一行人逃到了一片树林边缘的草地上,终于整整奔逃了近两个时辰的他们耗尽了体内的最后一点力气,精疲力竭地陆续跌倒在草坪上。一些体质稍微羸弱点的武士,坚持了这么久,已经达到极限的他们干脆直接一声不吭地向前扑倒,竟浑身虚脱地晕了过去。
正则缓缓踱着步,直到火烧火燎的肺稍稍平息了下来,才终于如释负重地坐了下来,尽管清楚现在还不是停下来的时候,但是看着疲惫欲死的部下们,正则知道,如果自己要走恐怕就得抛弃所有人了。不过,正则还是打定主意,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然后马上启程,否则谁也无法估计,身后的骑兵什么时候会追上来。
“水、水我要水。。。”
忽然,一阵微弱到极点的呻吟声传来,正则猛地转过头,只见不远处的草丛里,一个士兵仰面躺着,嘴唇干裂、双眼紧闭,只是无意识地蠕动着发出一声声呻吟。
正则立刻挣扎着站起,忍受着浑身的剧痛,勉力走过去,他很清楚,这个士兵是过度疲劳加脱水了,可以说,他的生命正处于垂危状态,如果不马上得到水补充,恐怕随时就可能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正则缓缓走了过去,终于,那张尤显稚嫩的脸庞已经近在咫尺,正则解下腰侧的水囊拔出木塞,蹲下身,对准那干燥裂开的嘴唇递了过去。然而,就在晶莹的清水即将滴落到嘴唇的那一刻惊变骤起
咻一声凄厉的啸空声响起
过度疲劳导致反应已经有些迟钝的正则甚至还没看清什么东西,就只听噗的一声,血光迸现
“不”下一刻,正则双眼血红地咆哮道,因为,那个躺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士兵的脖子上赫然插着一柄连着锁链的钩镰刀汩汩的鲜血顺着伤口喷溅而出,溅得近旁的正则满头满脸,可是,正则恍若未觉地只是呆呆看着那具已经停止了原本就十分微弱呼吸的尸体。年轻的躯体尚未冰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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