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活着吗克制地爱克制地恨,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做。
一开始就杀了我,有什么不好呢
那些快乐时光,值不值得一次又一次的惨痛
最强烈的快乐也不过是有你有我,温和平静的时光,最开心也不过是同芙瑶相对而笑,一时放纵,永远有着悲怆的底色。
可是那些痛,真的撕心裂肺。让你想扑到地上去打滚惨叫,又让你无力,一动不能动。
值得吗生命的小小诱惑,不过象吃过饭的饱足感,淡淡的,回味里不是不够,就是过了。
生命里的折磨却象永不愈合的溃疡,慢慢折磨你每一天每一天,你总是以为,明天会更好,你的胃却只证明明天会更糟。偶尔你觉得今天比昨天好,所以明天应该更好,你的胃却在明天到了的时候告诉你,你应该珍惜昨天的好时光,因为所有没让你在床上打滚的疼痛,都是生命的恩赐。
帅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象看到大量大量的血在一滴一滴滴落,一如当年,他的手腕受伤,看着自己流血,那种绝望又痛快的感觉。
我想,也许,我该计算一下,我的生命里,到底是疼痛更多,还是温馨美好的日子更多,我想,也许我该回头看一眼,活着值得吗生命是否只是一个陷阱,即无意义也无价值。
韦帅望抬头,望向无限虚空,望向冥冥中的造物者:“生命的意义何在为何我要苦苦挣扎,为何我不能象按死蚂蚁一样,按死不为我所喜的人在你眼里,你所创造的生命,与蚂蚁何异当你说这些不义的人应该死去时,是否就象一个实验室的操作员,洗掉不合格的细菌样本因何一只细菌杀死另一只细菌变成禁忌借着互相残杀以求进化,不是你定下的规则吗如果聪明人勤奋的人不能得到更大生存空间,更多繁殖机会,是否进化已结束我们就是终点了吗那我们为何要变强为了不被欺负那就是说,别的强者可以欺负我们,而我,成了强者,却不能欺负别人,这不是一个可笑的要求吗”
韦帅望站起来:“去他的道德底线,我要去杀了苏雷,没道理要等他长到十五岁再杀他,难道我还指望他原谅我”
苏雷就在隔壁,那孩子同韦帅望不一样,他只是静静地存在,并不寻求任何温暖一怀抱。
帅望推开门,苏雷没动,可是他睁开了眼睛,帅望慢慢走过去,被月光下那双清冷的目光吓了一跳。
那孩子睁着眼睛,可是并没有看他,那双眼睛盯着天花板,亮晶晶的眸子上有一框小小的窗子,一动不动,月光凝结在他的眼睛里,没有生命没有温度的感觉。
帅望呆站在那儿。
他不动,那孩子也不动,好象他不是活人,好象他已经死了,他不思考没感情也不想人打扰。
帅望转身出去,侍从已跟过来:“教主”
帅望道:“叫李唐来”
李唐对于自己半夜被拎起来,很意外,原来的教主大人,据说很喜欢半夜把那两位拎起来,还从没拎过自己,怎么,小教主同他爹口味不一样吗
韦帅望披着被子坐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盯着李唐,李唐一愣,跪下见礼:“李唐拜见教主。”
帅望问:“这样看人是不是挺吓人。”
李唐无语了,你说呢大半夜的。
帅望问:“你在哪儿找到小雷的”
李唐道:“他妈妈身边。”
韦帅望忽然弯下腰,好象有人照他心窝狠踹了一脚。那种疼痛无法形容。神哪不要这样求你拿走我的良心,只要让疼痛停止,我愿意做一切事,有没有恶魔需要我的灵魂,我愿意卖掉它,我愿意
李唐扬扬眉,教主大人,你最好正经点,我可不是闹剧里配合丑角的龙套。
帅望慢慢倒下,直接钻进被窝接着睡了:“唔。”
李唐一见老大自己睡觉,打算把他晾在地中央,晾在夜未央,心头大怒,立刻决定下点猛药:“不过,那孩子应该不是一开始就在那儿,我看到温天越身上有不少血手印,象是个孩子的,地上也有不少血脚印。温天越身上有一道很浅的刀伤,看起来好象有人试图帮他早得解脱,却没成功。小雷的母亲身上,有很多小手印,好象那孩子试图叫唤她。”
帅望呆呆看着半空,这一刹那,他的表情同苏雷的表情,无比相似。
你干了什么
已经做了,难怪他会说,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谁会原谅这样的人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帅望微笑,我不用成佛,你把这疼痛停止就行。
帅望缓缓微笑:“你说看过这些的孩子,最后会长成什么样”
李唐沉默,你和你爹那样呗,狼生狼崽子,有啥好讨论的。
帅望笑:“你回去吧。”
帅望无声地躺在床上,心灵创伤与肉体疼痛会同样让你失去力量。帅望轻声:如果真有魔鬼,我呼唤魔鬼,我愿意签下契约,出卖我的灵魂,换取你能给的一切。
帅望笑了,倒找钱给你也行。
忽然间童年的记忆都回来了,独自在黑暗中恐惧的感觉。忽然间记得自己的愤怒,就象被人无故痛打一顿,不知道是谁,不知道为什么,重重地重重地伤害了他。他是那样的愤怒,他的愤怒没有发泄口,所以,他津津有味地看着冷良的书,毒药,毒药毒药,想象中杀死想象的对手。总有一天,伤口会暴发。
总有一天,小雷也会这样。
如果我母亲是被人逼死的,我会原谅那个人吗
我会一刀一刀把那人切成肉酱。
我宁愿被人杀掉吗也许我可以,但是,谁能保证他不伤害我的家人如果我那么想死,为什么不去自杀
帅望慢慢轻声对自己说:我得去杀了那小子。
可是他瞪着半空的眼睛,忽然间露出惊恐的光,不不,我做不出那样的样,我不能
如果我能杀掉一个四岁的孩子,我成了什么
隔壁的小雷瞪着眼睛,目光穿透天花板,穿过大气层,游离在地球之外,一地的血与内脏,每次出现,都会让他感到窒息,胸闷,恶心,所以,他需要一个地方躲起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棺材样的东西,也许就是棺材吧。
黑色的,铁的。
他慢慢躺在里面,盖上盖子,钉紧。盒子很小,紧紧地挤着他,一点多余的空间也没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安全,还有,温暖,紧紧挤迫的后背,会让他觉得象个温暖的怀抱。
然后,把那个盒子扔到无限太空里去。安静,无声,什么都没有,只有星尘一闪一闪,静静地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