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没课?怎么都在屋子里?”曹颙冲孩子们点点头,在炕桌边坐了,望向天佑道。
天佑道:“回父亲的话,今儿阴天有风,任师傅放了孩儿们假。”
曹颙又望向妞妞,妞妞抿嘴笑道:“刘嬷嬷也嫌阴天,说屋子里暗,绣花熬眼,今儿就歇半日。刚好瞧见天佑他们回来,我就拉着四姐姐、五姐姐过来。”
四姐、五儿两个,每日下午过来,同妞妞一块跟刘嬷嬷学女红。
看着孩子们都带笑模样,曹颙心情也转好三分,问初瑜道:“到底闹腾什么,刚才说得热闹?”
初瑜回道:“孩子们孝心,寻思给太太预备寿礼呢。”
曹颙闻言,心里也跟着欢喜。
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
孩子们孝顺,当然再好不过。
不过,这满屋子的孩子,最大的是四姐,今年才十岁,最小的长生才五岁,能预备什么寿礼?
曹颙心中生出几分好奇,问道:“哦,都打算预备什么?”
初瑜笑道:“正经好几样,都要人上笔墨列单子。有寿桃,有寿字,还有手炉套什么的,孩子们说了,要凑齐十样来上寿,刚好他们一人一样,最后再合送一样,也好祝太太十全十美。”
不说别的,单说一个寡居身份,哪里还称得上“十全十美”。
不过到底是孩子们心意,谁也不会挑别的,曹颙点了点头,道:“难为他们有心,只剩下三日了,可得快些。”
初瑜道:“都商量得差不多了,除了两位妹妹的活计需要熬神,其他的两三日也差不离。”
有曹颙在,到底拘束,又说了几句,妞妞就带四姐、五儿到榕院做活,天佑带着恒生他们回葵院,屋子里除了曹颙夫妇,只剩下天慧同长生两个。
曹颙看了眼长生,问道:“今儿的药吃了?还咳不咳?”
“药吃了,还咳。”长生甚至乖巧地回道。
这是前些日子感冒留下的后遗症,曹颙想起魏黑提及的一个偏方,对初瑜道:“对了,魏大哥前几日提过一个止咳方子,用白菜汁冲糖水喝。他们耀辉入秋以来,也咳得厉害,用了这个方子好的。”
初瑜闻言,欢喜道:“是么,那可正好。长生这些日子咳不停,太医虽说没事,太太听了却是难受。幸好这几日挪在咱们院子里,才让太太歇了几日好觉。我这就吩咐人……”说着,换人去厨房吩咐。
长生同魏耀辉年纪相仿,这府里的孩子就他们两个没上学,老在一块玩儿,感情甚好。
听到小伙伴的名字,长生眼睛一亮,抬头望着哥哥,巴巴地说道:“大哥,找三郎耍……”
窗外呼啦啦地刮着西北风,正冷得紧,曹颙怎么敢抱弟弟出去逛。
“要下雪了,外头冷,等明儿天晴,咱们再去找三郎。”曹颙说道。
虽说满府上下都宠爱长生,但是他的脾气却随了李氏,没有半分娇纵,极好的脾气。听到哥哥不带自己出去玩,他也不恼,脆脆地应道:“好,那就明儿去。”
天慧坐在炕上,已经有小淑女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小叔叔。瞧那样子,若不是长生是她叔叔,她都要面露鄙视,似乎在说,小孩子家家的,只知道玩耍。
长生似乎也看出自己被侄女小瞧了,红着小脸,有些不好意思见人,反身扑到初瑜怀里,嘟囔道:“嫂子,找三郎,一起背《三字经》……不是就耍……”
天慧见状,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显然不信他的话。
曹颙见了女儿顽皮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曹颐小时候的灵动,弹了下她的小脑袋,说道:“不许欺负你小叔叔。”
天慧笑着皱了皱鼻子,道:“谁欺负他?是七叔自己太娇气。”
长生听了,越发跟个鸵鸟似的,不敢抬头。还是初瑜瞪了天慧一眼,才让她合上嘴巴,止了笑。
说也怪,满府的孩子,多是亲近初瑜,畏惧曹颙;天慧却是反过来,怕初瑜,不怕曹颙。
转眼,到了十月三十,李氏四十九岁生辰。
因在孝中,并没有请外客,只有东西两府众人、曹家几位姑奶奶、李氏父子来上寿。
都是自家骨肉,没有外客,反而没了那些虚礼,李氏但是真心快活。
而后又有内侍过来传旨,有王嫔所赐的寿礼送来。
寿字纹的宫缎十匹,福字纹的玉簪成对,镶嵌各色宝石的翡翠盆景四件,沉香如意一柄。还有就是各色皮毛料子,也都是极好的毛色。
东西不多,却样样精品。不说别的,就是四件摆件,都是内造之物,翡翠做叶,各色宝石镶嵌成花,看着华丽无比。
外头这样的摆件,别说内造的,就是仿的,一件也得值数百两银子。像这样专供宫中贵主赏完的宝石盆景,外头是有价无市。
旁人尚可,李鼐父子心中却有些不自在。
说起来,王嫔娘娘同李氏这表亲就远了,那赶得上王嫔同李家关系近。李府文、高两位老太君还是王嫔长辈,得到的寿礼,也比不得李氏的。
如此分高低,仅因为李氏在京城,彼此好照应?还是因曹家势力比李家大,王嫔乐意弃李家、以曹家为外援?
李鼐又想起自己求见十六阿哥的情景,之所以在补缺无望后留在京城,也有指望这位表弟的念头。
就算尊卑有别,但是王嫔是李家送进宫的,王嫔之母又是李家养老送终,李家对王嫔母子不可谓没有恩情。
没想到,十六阿哥见了李鼐,神色却是淡淡的,连声“表哥”都没有,只是随意应付了两句,没等李鼐求请的话说出口,就打发人送客。
因这个缘故,李鼐只觉心寒,越发不爱在京里呆了,终于下定主意回苏州。
得了这些赏赐,李氏倒是没有多想,自打她入了太后的眼,往后年年生辰宫里都有赏赐,已成定例。
几年下来,李氏已经从当年的惶恐,到现下的坦然受之。
给李氏拜完寿,曹颙就带着两个堂弟陪着李鼐同塞什图到前院坐席。女眷同孩子们则在兰院,陪着李氏吃席。
李鼐提及归程已定,下个月十五就要离京回苏州。
众人听了,晓得他补缺不顺,少不得说上劝勉几句。
李鼐听儿子念叨的次数多了,心里也将曹颙埋怨上。若是曹颙没有袖手旁观,姐夫不会丢官,自己也不会补缺不成。
曹颙如此冷清,是性子如此,还是不待见孙李两门亲戚?李鼐端了酒盅,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心里直犯思量。
旁人尚无察觉,只有曹頫正好坐在李鼐对面,看到他目光闪烁,少不得多加留意,刚好看到他怨愤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