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去。十二阿哥亲自送到宁寿宫门口,眼瞅着四阿哥的身影离去,才转身回来……
永和宫中,德妃坐在软榻上,看着儿子有些心疼:“整日里宁寿宫排班,是不是累坏了?晚上饭在这边吃,额娘叫人预备你最爱吃的锅子。”
十四阿哥看着坐在炕边的凳子上,脸上已经没有方才在内务府本堂的厉害颜色,笑着说道:“那感情好,这几日熬得时辰长,有些乏,正觉得没胃口。就着热乎乎的酸菜锅子,指定能多用两碗饭,还是额娘疼儿子。”
“瞧瞧,弘春、弘明都将到指婚的年级,你这做阿玛的还跟孩子似的,多咱能稳重。”德妃笑着嗔怪道。
十四阿哥笑着说道:“别说是儿子娶媳妇,就是孙子娶媳妇,在额娘面前,儿子还是这样。别的儿子不晓得,儿子只晓得,这世上额娘最疼儿子,儿子也满心就想着孝顺额娘,再无其他。”
宫里的女儿,没有丈夫,只有皇帝主子。能倚靠的男人,只有儿子。
听了十四阿哥的话,德妃脸上慈色更盛,却装做严厉瞪了十四阿哥一眼,道:“要是孝顺,就不会为了外头那个小蹄子,惹人气恼。你身为皇子,当晓得女人不能偏宠,耽搁了繁衍子嗣,才是大事。”
听到这个,十四阿哥没有辩解,反而有些黯然,低头道:“额娘,弘暄眼看就十二了……儿子的病,这些年来,外头也当晓得了,哪里还敢谈什么再添子嗣……”
德妃见状,心里已经后悔不已,拉了十四阿哥的手,道:“不是一直吃着太医的药么?是额娘失言,你别恼。你才多大儿,皇上这几年还添小阿哥呢?”
十四阿哥只是片刻黯然,再抬起头来,还是神采飞扬的模样,道:“额娘放心,儿子才不会为这个烦心。儿子膝下已经有四子四女,在皇阿玛诸子中,儿子子嗣不算最多,也不算少的。再说弘春、弘明他们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岁数,这添孙子也就是转眼的事儿。额娘放心,儿子成不了爱新觉罗家的罪人。”
德妃笑着点头,心里已经拿定主意,明年选秀,要给儿子挑几个宜生养的秀女。
十四阿哥陪着德妃说了两句话,道:“对了,额娘,儿子想去四哥府上转转。还请额娘赏个东西,别让儿子空手去。”
德妃听了,不由皱眉,道:“不是整日里在宁寿宫见么?还得巴巴地过去?你要是寻他有事儿,额娘使人传他到这边来。”
十四阿哥笑着摆摆手,道:“没什么事儿,只是儿子想寻个由子出宫透透气儿,这大年下的,又不好空手去,才劳烦额娘破费。”
德妃瞥了他一眼,道:“就晓得来占额娘的便宜。便宜了你,刚好有几瓶子内务府新制的枇杷膏。听说你四哥的侧福晋年氏又病了,你就给那边送去吧。”
十四阿哥欢喜不已,这会儿功夫,德妃已经使大宫女取了批把膏过来……
虽说在国丧之中,不得宴饮,但是这人情往来却是免不了的。
不在宫里排班的日子,曹颙就代替父亲,送礼会客,正经忙了好几日。
东府那边,众人也忙。
幸好曹寅渐渐好了,使得曹颙也放下心来。他的意思,等到年后,宫里丧仪完毕,送父亲与母亲到昌平庄子休养。
曹寅这边,最关心的,却是两个侄子的应试。这离春闱剩下不足两个月,正是需要临阵磨枪的时候。
听说曹頫代替曹颂应酬亲友,曹寅非常不赞同。要不然除夕那日,有祭祖,还有团圆饭,他就直接将侄儿们撵到海淀庄子备考。
因这件事,他跟曹颙念叨了好几遭。
听到父亲话中,对科举取士的想往之意,曹颙也能理解。毕竟,这皇家的宠信,不过是照拂家族一代两代。世家要想传承下去,这子孙科举出仕,才是能不衰败的根本。
满清入关后,不过两帝,朝廷中的中流砥柱,都是那些父子几代人都科举入仕的世家子弟。
曹颙开始反省,自己对天佑他们这几个小子是不是太宽松了。
孩子们还小,不晓得读书的重要性。谁说着八股取士半点没用,这同后世的高考没有什么区别。
读书,能磨砺心性;读书,也能陶冶情操。
就算儿子们往后志愿不是为官,但是读书知礼是立身之本。
不过眼下有个需要留意的,就是海淀庄子那边还有个江南名士钱陈群。大过年的,那边园子冷冷清清的,曹颙想到此处,专门使人预备一份年货,送到海淀园子那边,
在京城过年的还有李卫,这一年来他虽然鲜少来曹家,但是节礼却没有免。
想着李卫大大咧咧的模样,曹颙倒是有些怀念过去府里热闹的情景。
对于梅院更换管事媳妇之事,田氏这边不觉欣喜,反而生出几分忐忑,寻了紫晶,悄悄说道:“紫晶姑娘,这别的院子都没事,只有这边,会不会引得大奶奶生厌?”
原本这都是主子的事儿,紫晶不好多说。但是有些话,曹颙不方便说,初瑜这边说了,田氏也只当是客套。
因此,紫晶想了想,道:“田奶奶,不是我偏着我家大爷。在大爷心中,待松少爷、柏少爷同自家孩子一般的。要不然也不会外头买回一包零嘴,也要分这边一份。”
田氏听了,跟着点头,道:“我晓得曹爷的大恩,我心里感激。”
紫晶叹了口气,道:“就算大爷再照拂,这等往后松少爷、柏少爷也要支撑门户那日。现下是大爷照看,大奶奶另眼相待,田奶奶都能受管事媳妇的挟待,委屈了小少爷们。要是往后分家出去,没有大爷与大奶奶在,田奶奶如何当家?都说为女子弱,为母则强。看着小少爷穿着不暖和的袄子,寒风里瑟瑟发抖,田奶奶这个当娘的,也舍得?”
一席话,说得田氏羞愧不已,就听紫晶继续说道:“若是田奶奶早说一声,也不至于发展这个地步,使得大爷愧疚,大奶奶也觉得没脸。”
田氏听了,已经坐不住,站起身来,讪讪道:“都是我的不是,要不我去给大奶奶陪个不是?”
紫晶听了,忙摆手道:“田奶奶可别地,大奶奶那边,正寻思如何给您赔不是,您再说这些,不是越发让大奶奶心里难受么?”
田氏闻言,有些拿不定主意了,道:“紫晶姑娘,那我当如何?”
“只求田奶奶体谅大爷的照拂之心,别委屈了自己个儿与小少爷们。凡事都有规矩,这院子的婆子、媳妇要是的有短规矩的,告诉我或者大奶奶一声,又不要田奶奶犯难。”紫晶苦口婆心地说道。
田氏哪里有自己个儿主意,已经连连点头称是。
紫晶见她实在没有当家主母的模样,只能心里叹息。说起来,不说别人,就是怜秋、惜秋两姊妹,也比这个田奶奶懂事……
东城,九贝子府邸,书房中。
九阿哥手中拿起根卷烟,吸了一口,吞云吐雾,脸上带了几分讥色,道:“这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没想到老十四开始惦记老四?这不是笑话是什么?鼠目寸光,这些年他是光长岁数,不长见识。凭他那斤两,想要吞掉老四,怕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手中所拿的,是命人按照曹颙所描绘的制的手工卷烟。
这烟草是经过烘烤过的,同烟铺子里卖的生烟叶不同,所以带着醇香。这东西一出来,九阿哥就爱上了,每日里都要来上两根,才觉得舒坦。
他对面的小凳子上,坐着个老年文士,就是翰林院挂名的名儒秦道然。
听了九阿哥的话,秦道然捻须道:“自打圣驾回京这两个半月,十四阿哥已经在御前提了三次出征之事,皇上并没有否定之意。西北战事倘若能速速平定还好,否则的话,在皇子中择选一人,代天子出征,怕就要落到十四爷头上。”
九阿哥挑了挑嘴角,冷哼一声道:“老爷子偏心的厉害,这看着哪个好了,不捧杀就肯罢休啊。”
秦道然犹豫了一下,道:“九爷,看着十四阿哥的意思,像是对这边死心了,要不然也不会想着寻四阿哥。他们虽为同胞,还不若常人亲厚。”
“死心?他出征,老四掌粮草,美事都让他们兄弟占了,做梦!拿我的帖子,使人去请十四阿哥,我们哥俩也当亲热亲热。”九阿哥咬牙说着,脸上露出几分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