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身时间比沈箐想象中要快多了,当天下午,燕长庭判断朝廷不会再进攻,而从对岸得到的多封暗报汇总,得出的结论也是这样。
魏太妃当即就决定,马上出发!
这么快吗?!
沈箐赶紧回去收拾,当天夜里,几叶扁舟悄然入水,无声没入江中浓浓的雾霭之中。
一路上只听见很轻微的水声,沈箐很佩服撑船的大哥,有她的人有魏太妃那边的人,都非常厉害,这种浓雾居然一丝不差沿着河南岸滑行,无声无息,还一点纰漏都没出。
沈箐心里给他们点了个大大的赞,回头对燕长庭说:“你的伤呢?该换药了吧。”
燕长庭先前胸口被划伤了一道,还没痊愈,这边潮湿,有条件的话勤一点换药会好得快些。
燕长庭闻言“嗯”了一声,从善如流抽开腰带,让她帮他上药换绷带。
因为要绑到背后,自己一个人不好弄,沈箐就非常自觉把这活儿接过来了。
“仰后一点点,对了,好……别动!”
她小心把旧的边缘的药粉刮下来,观察一下没有感染迹象,十分满意,重新撒上一层金创药,用敷料和绷带包扎起来。
等她弄好之后,燕长庭又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抠了点半透明的膏药抹在肩关节的疤痕上。
——这是魏太妃刺伤那处,早已经好了,不过留下来一道浅浅的疤。
燕长庭对这道疤十分在意,他还特地拿了沈箐的生肌去疤膏,每天抹一遍,一天不落,现在疤痕淡多了他还抹,看样子非得消灭它不可。
沈箐在河里洗手,抱着膝盖看他低头均匀又仔细地一圈圈涂上半透明的药膏,十分认真,忍不住“噗嗤”轻笑出声。
哎呀,原来阿庭这么爱美的吗?上辈子怎么没发觉呢?
燕长庭塞上瓶盖,抬头看了她一眼,被取笑他也不介意,还抿唇浅回笑了一下。
朦胧的月光下,她唇红齿白眼眸晶亮,侧脸像会发光似的,盘着腿取笑了他好久,一头栽倒在小舟的隔板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今夜夤夜出行,船不会停,大家就只能在小舟上轮流休息了。
张云也铺好了另一张垫子,燕长庭点点头,张云退下跳到另一艘小船上,他坐了片刻,无声趴在后面的隔板上。
他这个角度,刚好清晰地看见沈箐光洁的额头和侧脸,她趴在手臂上,微微噘着唇,睫毛乌黑长翘,根根分明。
他闭着眼睛,都能清晰地描绘出她的样子。
可他一瞬不瞬,有点舍不得眨眼。
只是半晌,燕长庭无声蹙了蹙眉。
他有他的烦恼。
打消了坦白的念头,他不肯冒自损八百的风险,可问题并未解决。
燕长庭瞥一眼左边的另一条小舟,她把李瓒也带来了。
沈隽擅机关,这次也来了,沈箐带上了谢英华都怕不够,最后和李瓒商量过后,后者也跟着一起来了,此刻正与沈隽在另一条小舟上。
李瓒见沈箐睡了,还冲燕长庭问了一句:“要衣裳吗?夜里冷。”
他说着要解下外衣。
“不必!”
燕长庭冷冷道,立即卸下自己的外衣给沈箐披上。
冷冷盯着李瓒,直到后者也伏在他那边的小舟上趴着睡着了,他才收回视线。
——问题其实并没得到解决,燕长庭感到焦虑和烦躁,他很急切。
燕长庭没有在沈箐面前表现过,但魏太妃却看得一清二楚,她冷哼一声:“不争气的东西!”
燕长庭淡淡瞥一眼,不作理会。
“撑快些。”
他直接让小舟驶往前一个船位,把魏太妃气个半死,她重重哼了一声,索性掉转头闭眼就睡。
燕长庭心事重重,思索了很久,没有思索个所以然来,到下半夜沈箐动了动醒过换班,他只好立即装作睡了过去,片刻,又装作刚刚清醒。
……
舟行破水,无声无息,到天光大放晨雾稍褪之时,一行人早已离开了岑岭地界。
伪装成土著的渔船蓑翁,沿着离水支流一路往南偏西的方向,一路尽量捡小支流走,为了是避免被有可能的眼哨发现,但舟行速度却极快,一刻都未曾停过下来。
“咱们是去西瓯吗?”
就着冰冰的江水洗漱过,咬了一个饼子当早饭,等离开了岑岭范围后,沈箐才有点好奇问。
沈箐听燕长庭说过,这个大郑宝库是在大殷、百越、西瓯三国交界的群山之中,严格应属西瓯国境内,反正地点挺曲折迂回的,大殷很难率大军直接入境搬运那种。
——在前朝末年的混战期间,百越国已经宣布独立了,虽然后期也上了个国书算大殷属国,但由于地理原因,只是挂个名,实际还是挺独立的。
西瓯更是一直都没有归属过中原王朝,并且兵力也不少,前郑大将军梁凯母族西瓯,他母妃是和亲公主他本人是皇室血脉,战事后期,他直接率六十万大军入西瓯,政变继位,目前在位的是他儿子,和大殷关系更不好了。
魏太妃盯着淙淙的流水,漆黑的夜里,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她声音少了几分平日的偏拗和执讽,沉沉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涩意,“这是我义兄的安排。”
魏琼与夫人一生恩爱,亲生的仅一儿一女,但又另收了十名义子,皆是他麾下阵亡心腹战将的骨血。
与亲子亲女一同抚育教导,情分即如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