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陆五只是“嗯”了一声,也不表明他究竟是不是想骂人。李玉娘温然一笑,在陆五走到身边时轻声道:“我也觉得自己象个坏人了似的。从前我很恨这样把人当成货物一样卖来卖去的,可是你看,现在我也买了奴婢下人。那时候,我告诉自己说,虽然我花钱买了他们,可是我会把他们当成雇工一样看,给他们工钱,待他们友善,绝不会把他们视作财物一样动辄来个家法什么的,更不会再转手卖了他们可是,”
眯起眼,她的笑容渐显苦涩,“那原来不过是个哄自己的谎话。刚才那个绿芸,如果我想,我应该可以救她,至不济也可以买下她不让她沦落他乡。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她在这,还会伤害我在乎的人她和不一样,我从没想和别的女人去抢一个男人呵,你看,这可能是另一个借口,用以掩饰我的心已经渐渐变冷变硬的另一个借口也说不定。”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象那些人一样,口口声声说着家法,看着别人被打得皮开肉绽也面不改色。也那样一句打发就轻易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命运而毫不觉得愧疚。就那样、就那样变成一个地主婆”突然间,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可抑制的,带着抹不去的嘲讽之意。原来,她也是会变成大反派的。
“不觉得愧疚”陆五望着她,忽然低声道:“你现在不就是在愧疚吗”
他的低语让李玉娘有些恍神,想想,便笑了起来,“是啊,我是在愧疚,可是现在虽然愧疚,我晚上也还是会睡得很好。会就那样把那个女人当成过眼云烟或许,还多少有些事不关己的念头。可是如果事情轮到我自己头上,我是不是也会这样做我不知道”
“会睡不安稳”陆五郑重地看她,“如果会因为自己做错事而睡不安稳,就会一直告诫自己不去做坏事。李娘子,虽然这些事并不违法犯纪,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做。”
“要不然你会亲手抓我”李玉娘笑着说了一句,可抬起头看到陆五严肃的面容,便收敛了笑意。垂下头点了点头,她笑着想要差开话题,可才问了一句“白姐姐今日可也在善堂”,陆五便变了脸色。虽然他没有说,可李玉娘看看他一身便装,便意会过。正在为自己可能耽误了他的时间而为意不去,远处已经传来喊他的声音。
抬头看去,却是陆家老少。隔着大街,白薇对着这边微微一笑。陆七却是快步跑了过来,拍着陆五笑道:“五哥,你莫不是忘了约了我们一起吃饭吗”
陆五有些尴尬地笑了下,李玉娘忙笑道:“是我不好,耽误了陆都头的时间。”
陆七转脸过来冲她一笑,依然俊秀却添了几分成熟的脸上笑容依然,“还以为他是又碰到贼什么的忘了时间呢”
“可不是,刚才还说要我小心,免得做坏事要亲手抓我呢”李玉娘笑着,在陆七从未改变的真诚笑容里放松下来。
“他真这么说怎么会呢”陆七一笑,很郑重地说道:“五哥绝不会抓你的,你是一个好人。”
心中一暖,李玉娘望着陆七灿烂的笑容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又隔着街,对那头的白薇挥挥手,便与陆氏兄弟挥手作别。
“我是一个好人”低喃着,抬起头看着头顶的蓝天,突然就重重吐了一口气。
脚步一顿,她突然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去。虽然没有听到脚步声,可是那种熟悉的存在感却让她不觉露出一抹浅笑。还未唤出他的名字,在下一秒便已经被拥入怀里。
“萧青戎,”她低喃着,身体向后靠了过去。
“嗯,”身后的男人低应着,将她抱得很紧,“可儿回去说你一个人跑出去了,她们很担心你。”声音顿了下,他突然出声抱怨,“我嫉妒”
怔了一下,李玉娘立刻就反应过来,“刚才你也在”感觉到他点头,她便轻笑:“知道了,你这大盗怕了陆五,不敢出来。”
“我不做大盗好多年了。”埋在她的后颈,他说得委屈无比:“不是怕了陆五,我不出来,只是不想你难做。那死木头袋”
淡淡一笑,李玉娘反手轻抚着他的发,柔声道:“我知道的,你不想当着我的面和陆五冲突,我都知道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很想就这样挽着你的手站在陆五面前,告诉他你是我心爱的人。就算你悲伤,也应该由我来安慰”
哪怕是心中阴郁,也要被他怨妇一样哀怨的语气逗笑。在他怀里转过身去,李玉娘轻抚着萧青戎的脸颊,柔声道:“他已经娶妻了,而我,将是你的结发之妻”看着萧青戎刹那绽出的笑颜,她只在心底幽幽一叹。男人,有时候是要哄的。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午后的深巷,似乎就这样远离了街市的喧嚣,随之安静下来的还有原本乱成一团的心。
“玉娘,”萧青戎突然低低地唤了一声,在李玉娘低应时,他沉声道:“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搞糊涂了,李玉娘扭头看他。却见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不会放纵自己,不会让你伤心到做出让自己不安的事。如果必需有人要做坏人,我会抢在你之前不会让你睡得不安稳,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哄着你入睡”
目光闪烁,李玉娘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在萧青戎抱怨似地嘀咕“有没有听到时”点了点头。就这样沉默着向前走去,然后在走过巷子时低声道:“我想去许家。”
萧青戎点头,却没有问她想回去做什么。反倒是李玉娘抬头看着他,低声道:“不管她做了什么,都还是我的三娘姐姐,不是吗”那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曾给过她帮助的姐妹。
回到许家,两人相对面坐,都没有说话。沈三娘就那样握着她的手,默默地流泪。而李玉娘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才低声道:“我不气对不起”该说对不起,这是她欠的。说是姐妹,却隐瞒她所知道的事;说是姐妹,却没有察觉到她早已经知道而任她一人陷入痛苦。
两个女人坐在房中,相对垂泪,而萧青戎却是在许山的相陪下小酌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