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笑了笑,道:“本来我倒也没想过来。自从我探知伪秦派军前来援救馆陶之后,便猜想,以你的行事风格,定不会坐以待毙,虽然你军少,也会抽出一部分前往半道阻拦的。本来,我的任务就是北上威胁信都,也没有多少闲心来管你的死活,最多也就是遣一员裨将,率一部人马前来救援也就罢了。
偏生我当时恰好攻破了曲周城,在城守的府中发现了这等好东西。我当时就在想,这等妙物,若是托人送给你,那受托之人十有八九会偷嘴,说不定到你这里,就一滴不剩了。所以,我决定辛苦一趟,亲自跑一遭。
可巧,当我到达馆陶城下的时候,恰见彦明正和馆陶的手中激战。彦明这厮,虽然跟随主公多年,在战法上着实没有提高,他竟然亲自领着一群人前去冲击对方的中军大纛,而置全军的调度于不顾。好在我军将士都是身经百战的,才没有被敌军击溃。但他们也只能是苦苦支撑了。我当时就在想,若是我晚来一步的话,局面很有可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马焕又是感激,又是自责。他所感激的,乃是秦青的盛情。他当然不会相信秦青真是为了这点美酒巴巴的跑来魏郡,甚至为此放弃了北上攻取信都,立下赫赫功勋的好机会。他其实,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所自责的是,临走的时候有些匆忙,竟然忘记告诉郑行战法了。面对两倍于自己的敌军,对攻从来都是下下之选,只有先稳守,抓住敌军的弱点再行反击才是正道。可以想见,自己的这次疏忽,差点就造成了留守并州军的战败,若是那样的话,这次攻伐冀州的正题成败,真的就悬了。
秦青看着马焕自责的样子,微微一笑,道:“释之不必自责,统兵之人,不论是何等高才,百密之余难免一疏,当年武侯不是也吃过几次败仗吗释之你号称百战之将,不论是出于运气还是本身的实力,至今未尝一百,这也是事实。单是这一点,当世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提起以往的战绩,马焕眉眼终于舒展开了一些。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的功绩挂在嘴边,甚至都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人。但人,特别是身具异于常人之能事的人,岂有不自负的。马焕也难免被秦青的一番夸赞说得心下暗喜。
忽然马焕想起一事,道:“如今,馆陶已经落入我们手中了。伪秦再想出兵援救冀州,可能性已经不大,我们是不是该想一想如何兵不血刃地取得冀州全境了”
秦青笑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说句实在的,我也不喜欢总是以兵戈来决定一切。也许是如今老了,有些心软,如今杀敌的时候,非但没有什么兴奋之情,居然对那些死在自己手下的人颇有一点同情的。释之啊,你看我是不是该致仕回家怡儿弄孙了”
马焕笑道:“伯济面恶心善,难得难得其实,你这也不奇怪。事实上,我和你也差不多。咱们以前主要是和北方的鲜卑人为敌,杀的多是异族之人,手下自然是要狠辣一些的。如今,还有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要面对的,几乎都是汉人,自然不可能有原来那般狠辣了”
秦青愕然顿了一下,道:“说的不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又扯远了,咱们还是回到冀州的战场来吧。我想,你既然已经成功攻取了馆陶,任务也算完成了,魏郡还有一些小城,你可以派麾下的将领们一一去收复。至于信都那边,在我和君睿一南一北夹击之下,我就不信他们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还不投降”
马焕摇头道:“孔恒如今外援尽丧,凭着他自己的实力要想和我军抗衡,已经是不可能了。问题是,他必然也知道了我壶关之危了。若我是他,也一定会硬拼到壶关之战有了最终的结果再说。否则,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万一我壶关失陷,他的投降就会显得愚蠢了”
“壶关失陷”秦青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道:“怎么会老公爷也是天下悍将,又有壶关天险,天下间能在他的防守之下攻下壶关的,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了况且,主公至今还没有出现,以主公的性子,怎么可能我们在沙场上拼命,他自己却在享乐他虽然从来没有告诉咱们他自己去了何处,但我相信他一定会在最需要他的地方出现的。这一点,我相信,你作为主公的岳丈,岂能不相信”
原来,这次赵平调派完各部的行动分工之后,自己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就连秦青、马焕这些并州军最高层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也怪不得李效的密探一头雾水了。
马焕听得赧然点头道:“这便是你我的不同之处了,我从来只相信事实,会忘记了别人的强项,你却能充分认清每个人的强项,对战局做出足够准确的预判。”
秦青“哈哈”大笑,道:“你这算是对我的奉承吗就因为这一点美酒”
第六卷转战天下105壶关上的最后一战1
韩肃满面狰狞,他的铠甲之上尽是鲜血,就连脸上也是血迹斑斑。他的一双眼睛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大。他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砍向他身前的王祚。
王祚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头发眼睛散了,也许是流汗过多的缘故,满头乌黑的头发像是一根根小铁丝一般,蓬乱无比,有些甚至向上竖起。
所谓“棋逢对手”,说的便是韩肃和王祚这样一对。这两个人武功可谓相当,王祚胜在年轻力壮,兼且埋伏了一段时间,休息充足。而韩肃则胜在招式新奇,出手狠辣,而且对战经验更加丰富。
随着夜幕渐渐降临,关城上的厮杀之声根本没有一丝消退的迹象,韩肃知道,成败就在今夜了。但今夜,若是没有奇迹的话,失败还是会成为定局。
对于眼前的厮杀,韩肃的信心也在一点点的消散。他的武功虽然强悍,但王祚也绝非弱者。问题是,连续的作战让韩肃的体力消耗更加大,他虽然能在很长的时间内维持一个平衡甚至还稍占上风的局面,主要靠的还是他超人的意志力。只是,再如何强的意志力,都是抵不过体力上的绝对优势的。
王祚显然也看出了这点。他心中已经渐渐把最初的那点急躁消去了。在稳操胜券的情状下,他没有必要冒险。因为他的冒险,对他自己来说固然是危险的,就是对他父亲还有整个数万秦军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况且,如今的西关,秦军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和不在并州军之下的个人战力,已经稳稳占据了主动。王祚相信,这样下去,只消一两个时辰,秦军就能将这些并州军击败。
“到那时候”王祚又一次开始想起这四个字。这真是四个充满了魅惑之力的字。
关楼之上的激战则更加惨烈,这一次,大家都已经见识到了老公爷舍生取义的决心,大家再也没有劝赵业独自求生,而是怀着肃穆的感情,和赵业一起拼杀。他们都觉得,能和赵业这样的人死在一起,也算是值得了。
这一次,主攻的不是别人,还是秦军的主将王顺。他所率领的,是全部的秦军。看起来,秦军已经决定孤注一掷了,他们没有给并州军留任何的退路。当然,也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若是这一次进攻最初还是被击退的话,他们将丧失进一步进攻的可能性。
主帅亲冒矢石,对于秦军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鼓励。当然,更大的鼓励是进攻发动之前王顺的许诺。王顺道:“若是攻下壶关,咱们攻下下一座城池随你们洗劫、屠城”
屠城,对于战时的老百姓来说,简直是一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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