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酒虫儿爬了,待得回了庄子,要多少便可喝多少。”霍佐予摇了摇头:“让庄子备上一腔猪,大碗的肥肉尽管吃,今夜里不将你们尽数灌醉,我霍四便是小娘养的”
他虽是读书人出央,但在业嘴社里混惯了的,自然是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与这些伴当,尽是说些粗言俗语,这些伴当不会说他没了身份,只会赞他为人爽快豪气。听得他许下酒肉,伴当们都是精神一振,到嘴边的酒虫儿便又回到肚子里,取而代之的却是馋虫。
那酒铺却是在一处三岔路口边,高高挑起的酒旗隔着老远便能看到,霍佐予也曾进去过两回,知道它这铺子里的卤菜是极好的,便令伴当们在酒铺前停了下来。众伴当起初都以为他改了心意,脸上露出笑来,他却说道:“这的驴肉是极香的,我去称上十斤,回了庄子与诸位下酒。”
他这般一说,那些伴当多少有些失望,霍佐予下了马,与一个伴当一起进了酒铺,却见着酒铺里坐着十多条汉子,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其中不少都赤着上身,露出一身黑黝黝的健子肉来。
“店家,将你这的酱驴肉称上十斤,我要带走。”霍佐予只是扫了他们一眼,见着眼生,便也不理会,只顾向店家招呼道。
那小二认得他,忙不迭地行礼:“原是霍秀才,秀才官人这一向少来。”
那群人听得一个霍字,便有人相互交换眼色,霍佐予背对着他们,未曾注意到。待霍佐予拿了酱驴肉离开,那些人当中一个开口道:“店家,方才那人气度不凡,还请店家”
那人一边说一边排出十几枚制钱来,小二却是摇头,待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制钱已经有半吊,他便立刻点起头来:“客官好眼光,那位官人姓霍,双名佐予,乃是这十里八乡最有名的讼师,业嘴社的行首,为人也是极豪爽仗义的,端的是了不得的人物。”
“如此人物,竟未能结识,实在可惜。”那人有些惋惜地抚着手:“俺们有要事,否则定要赶上去结交一番。”
“也只有客官这般人物,方能与霍大官人结交。”得了那人的制钱,小二自是满口奉承,那人又坐了会儿,便推开椅子起身。他这一起身,十多条汉子也都站了起来,倒将小二吓得一跳,好在这伙人不曾赖帐,除了酒菜钱外,还多加了些赏钱。
出了店门,那问话者便跑到一人面前道:“大哥,俺们如何行事”
“那那霍某人带着带着伴当,不不好下手,且且盯着吧”被称为大哥的五短身材,小鼻子小眼,若是为胡义辰见了,定然能认出来,这便是他在悬山遇着那艘船上的倭人。
放下这伙人不提,且说霍佐予夹着驴肉又上了马,因他许下酒肉的缘故,伴当们脚下也都加了紧,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回了自家庄子。见到父亲回来,霍重城极是欢喜,这些日子他盯着家中的作坊,年纪虽小,有费沸的帮拂,倒也将庄中大小事务管得井井有条。霍佐予命人杀猪备酒,听得儿子将这一个月来的事情一一汇报,大乐之下便开口赞道:“我儿近来极有长进,下回我再出远门,便无须担忧家中事情了。”
“不是儿子有长进,而是爹爹一向小瞧了孩儿。”霍重城昂着下巴,颇为自得地道:“俺比与莒还要大上许多,他能管家,俺自然也能管得”
听得他提起赵与莒,霍佐予心中更是欢喜,这个赵与莒果然是自家福星,那每月两万贯的进项,实在是让他开心。
第一卷、朝为田舍郎三十九、暗眼下
“爹爹从临安来,事情办得如何”霍重城也极关心那刻钟卖得如何,乘着身边没人问道:“每隔十天就收到爹爹催货的信件,想来情形是极好的。”
“极好,极好”霍佐予用力点头道:“我儿,你如今也是月进万贯了,为父正想着如何给你娶个媳妇”
听他取笑自己,霍重城撇了撇嘴:“娶媳妇有啥好的,俺不要,俺倒是想如与莒般,置一个庄子,再买上几十个孩童,与莒教他们识字算数,俺就教他们拳脚棍棒,日后俺带着这些孩童,打得与莒庄上的孩童落花流水”
听得他话语中有与赵与莒争强的意思,霍佐予哈哈一笑,也不责备。父子两人这一嘻哈,霍重城便将一件事情忘了。
这一夜自是大酒大肉地送上宴席,霍佐予养的庄客佃户都喝得酩酊大醉,他自己也是微醺,送走那些伴当之后,他摇摇晃晃来到自家屋子里,虽说酒劲上来了,却不想着瞌睡,只想将今日自临安带回的现钱再点上一点。
在临安城中,赵喜之子赵勇便与他分好了钱的,这个月霍重城那三成干股可分得二万五千贯,一半被他换作金银,另一半则是现钱,都拉了回来。他在卧室里数得极是开心,想到那个死鬼孙五还要和他一起算计赵与莒,心中不由得冷笑,便是算计了赵与莒,大头只怕还是会被官府拿去,自己怎能如此时这般心安理得地算着家中进项
霍重城早耐不住渴睡去睡了,家中一片寂静,只听得僮仆们呼噜之声。霍佐予一边算着钱,一边想着今后的打算,正这时,忽地听到家中狗叫声响了起来。
霍家庄子里养着大小七八条狗,平日里都跟着霍重城四处乱逛的,虽说不是经过特别训练,却也极通人性,不会轻易吠叫。听得这声音,霍佐予皱了皱眉,家中刚进了这许多的现钱,夜里便有狗叫,莫非是有贼
他平日里极为谨慎的,但今日喝得多了些,又自忖就在家中,便拿了个灯笼推开门。那狗叫声只持续了片刻便静了下来,霍佐予拿着灯笼循声照去,却看到一条大狗直挺挺地躺着,似乎已经被药死了。霍佐予心中一惊,开口便要唤人,突然身边几个人影冲了过来,他还未说话,便觉得脖子处先是冰冷,接着剧痛,血和气泡自创处汩汩出来。
一个人影自他手中抢过灯笼,端到他面前照了照,然后那人道:“便是他了。”
这是霍佐予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接下来,他被放倒在地上,那些人影正待进屋,却又听得有人起床说话的声音,他们便改了主意,从墙上翻了出去。
“重城”霍佐予此时还未断气,他在地上抽搐挣扎,全力想喊出声来,可气管被割断,他发出的只是毫无意义的呜咽,他想着自己的孩儿,但意识渐渐地离他远去,终于,他在揪断了院子里的一丛花木之后,再也不动弹了。
那起床说话的却是一个家仆,他因喝得多了,故此出来夜尿。朦胧之中,他听得院子里似乎有声音,却只当是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