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并不说话,一双冷电一般的铜铃眼,只是冷冷盯着图海,盯得图海心里发胆怯的低下脑袋,小声说道:“卑职该死,卑职真是被卢一峰狗贼气昏头了——象贵州这样山高林密路又窄的鬼地方,卑职孤军轻进,一遇埋伏,就别想有一个将士能够活着回来了。”
“知道就好。”鳌拜冷哼一声,命令道屏关工事的事,你就别管了,jia给安亲王督工,你给老夫回沅州养伤去!”
“恩相……。”图海想要反对,但话还没说完,脾气出了名暴躁的鳌拜就已经喝道:“闭嘴!念在你是初犯,又是被卢一峰那个小滑头故意挑拨气昏了头,这次不追究你,下次再敢说类似的话,就给老夫滚回京城去!老夫把你从天牢里救出来,是让你来参谋军机的,不是让你来丧师辱国的!”
小麻子在鳌拜面前都不敢态度强硬,就更别说是区区一个图海了,所以图海也只好乖乖低下脑袋,抹着眼泪答应。那边鳌拜也懒得和他纠缠,硬邦邦扔下一句多保重,直接就领着岳乐和勒尔锦出了图海的卧室,在准备回房休息的时候,鳌拜又单独叫住岳乐,叮嘱道:“安亲王,老夫明天就得回沅州,布置调遣各省军队严密封锁云贵屏关这边,老夫可就全都jia给你了,切记,不管吴三桂老贼的军队如何挑衅,你都不可主动出击,一定要坚定执行我军封锁策略,把吴三桂老贼bi出贵州决战!”
“太师放心,小王记住了。”老成持重的岳乐郑重答应,又低声说道:“不过太师,不要怪小王危言耸听,从卢一峰小贼故意散播谣言来看,吴三桂老贼很可能是要利用太师你与皇上之间的些许矛盾大做文章,bi迫太师你进贵州决战。还望太师早做提防,切不可让吴三桂老贼的jian计得逞。”
鳌拜沉默,许久才说道:“这个老夫当然明白,也会有所准备。但你是在与贼军正面对抗的最前线,一定要防范贼军乘机散播谣言,动摇军心。还有,你是皇上的亲堂叔,有空多给他上几道奏折,向他说明前方情况,让他耐心等候,千万不要沉不住气,中了吴三桂老贼的jian计。”
“让我多给皇上上奏折说明情况——看来你和皇上矛盾,比京城里传言的还大还深啊。”岳乐默然,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岳乐也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是点头答应。
第二天,鳌拜提溜着已经被卢胖子气昏了头脑的图海回到了大本营沅州,而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先后传来的两个消息,也让心事重重的鳌拜多少展lù了一些笑颜——贝勒尚善率领的两万右路军,已经按期抵达了贵州正北的重庆府,这一路虽然限于道路、地方力量和兵力,注定无法对吴三桂军造成致命威胁,但是也能够有效牵制吴三桂的许多兵力,bi迫吴三桂在遵义、武定部署重兵以做防范,让兵力居于弱势的吴三桂在调兵遣将方面更加捉襟见肘,同时还能有效封锁云贵,防止四川的粮食物资流入云贵。
第二个消息对鳌拜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靖南王耿jing忠和平南王尚可喜在接到小麻子诏书后,都当场表示要奉诏起兵,进广西攻打吴三桂腹地——指望这两个滑头真的出钱出力攻打吴三桂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他们的军队出现在了广西,吴三桂自然得在东路保持相当兵力以做防范,鳌拜的东北主战场自然也就压力大减了。同时广西也不是产粮省,有耿jing忠和尚可喜的军队驻守广西,自然又可以切断江南粮食流入云贵的渠道,进一步bi迫吴三桂主动出击,打通粮道。
“只要封锁得力,半年,最多只要半年,就算云贵储备了再多的粮草,吴三桂老贼也得军心大鳌拜欣慰的暗暗琢磨道:“吴三桂老贼的军心大之后,老夫也就可以乘机用高官厚禄收买吴三桂走狗,让吴三桂老贼的内部更加了。届时,不管吴三桂老贼有没有主动出击,这场仗也好打得多了。”
“启禀太师,安亲王使者求见,有紧急军情禀报。”这时候,一个亲兵忽然冲进了鳌拜的点将大厅,向鳌拜高声奏报。鳌拜楞了一楞,赶紧下令传见,又心说这才几天时间,怎么岳乐就说有紧急军情禀报了?以岳乐的为人,不应该是那种喜欢一惊一乍的啊?
片刻后,岳乐的信使就被领进鳌拜的议事点将大厅,行礼之后,那信使马上就大声说道:“启禀太师,出大事了,吴狗那边忽然放出谣言,说是皇上已经颁布密诏,要吴狗讨伐于你,还说只要拿到太师你的人头,不管是谁都可以封王,但谁要是依附于你,皇上一律都要抄家灭啊。现在晃州那边,军民百姓都已经传遍了。”
“攻心战而已,又什么大惊小怪的?”鳌拜有些恼怒,喝道:“不是叫你们防范贼军散播谣言吗?怎么谣言还是传起来了?还这么快就传起来了?”
“太师,防不住啊。”信使苦笑,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苦笑着解释道:“吴狗那边,是把天子的假密诏印到了纸上,又粘在孔明灯上,昨天夜里西风大作,吴狗乘机施放孔明灯,孔明灯全往东飞,飘得到处都是,百姓和士兵捡到,谣言就传播开了。”
“还有这事?”鳌拜差点吐血,赶紧离席走到那信使面前,亲自接过那张薄纸,却见纸上果然用泥版印着一道假密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师鳌拜欺天罔地,秽宫禁,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钦命平西亲王吴三桂起兵讨伐,扶持王室,拯救黎民!获鳌拜首级者,裂土封王!党附阿谀鳌拜逆贼者,诛灭满钦此!
更狠的是,这份假诏书上,竟然还盖有一个朱红è的假yù玺印章!至于这个yù玺到底是萝卜雕成的,还是木头雕成的,一时半会就没人知道了。
“吴三桂,狗贼!”鳌拜勃然大怒,将那假密诏成一团,重重摔在地上,咆哮道:“你连密诏都敢伪造,还有脸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到底把皇上置于何地?”
“太师,这还不算。”信使又怯生生说道:“今天早上开始,吴贼那边又开始在yù屏关城墙上书写大字,每个字都是丈余大小,内容也是这份假密诏,因为字实在太大了,隔着两三里地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雕虫小技,理他做甚?”鳌拜冷笑,命令道:“回去告诉岳乐,让他当众宣布这道密诏是假的,是吴三桂逆贼的离间诡计,不可相信。本相与皇上亲如骨皇上绝不可能下这样的密诏!”
“皇上真不会下这样密诏吗?”嘴上说得坚决,可是仔细一想之后,鳌拜自己的心里都有点打鼓,“以麻子皇帝的鬼心眼,难道不会想到在老夫和吴三桂之间脚踩两只船?暗中给吴三桂颁布一道类似的密诏,便于战后收拾残局,这样的事,麻子皇帝很可能干得出来啊。”
想到这里,鳌拜赶紧摇头,努力把这个念头从心里赶开,“老夫难道真的老了,被这么一点粗浅的离间计就打动了心思,真是不该,不该啊。”
差不多是同一时间的yù屏关上,吴军士兵果然正在卢胖子和王少伯的指挥下用石灰水在关墙上书写伪诏,负责监督字迹工整的王少伯从关外回到关墙上后,先是向卢胖子报告了工程进度,又担心的向卢胖子问道:“东家,这么做会有用吗?这样的密诏,满狗那边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啊。”
“这你就不懂了,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了!”卢胖子一挥手,得意而又自信的说道:“其实鳌拜老贼和满狗皇帝矛盾尖锐的事,在满狗官场之上,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道假密诏只要传播得广了,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
“东家,学生倒是觉得,如果你铁了心要散播谣言,动摇满狗军心。”王少伯忽然jian笑说道:“那么学生觉得,东家好象忘了一样东西,可以拿来利用,而且效果一定惊人。”
“什么东西?”卢胖子好奇问道。
“是一种官府发布的东西,民间常有人抄写排印,用来换钱。”王少伯笑容益发jian诈,“这东西不仅容易伪造,而且很容易就能让人信以为真,传播得也极广,学生以前不管再穷,只要市面上有,就一定会想方设法买来阅读——东家,现在你该明白这是什么了吧?”
“邸报(官方报纸)!”卢胖子一拍箭垛,又好奇的向王少伯问道:“少伯,我相信,你一定认识一个叫袁克定的人吧?”
注:袁克定,袁世凯之子,为怂恿袁世凯称帝,袁克定每天都伪造《顺天时报》,专印些国内国外支持袁世凯称帝的文章,然后每天把这份假报纸放到袁世凯房间…………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