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2)

“我在爹爹面前喊疼,他就会心疼发脾气,说不得以后都不让我出宫了。”

江步寰给她把袖子拉下来,好好地放下去。

“下着大雨也往外跑,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行迹,我看你从坝上回来心就野了。”

“我去靖国公府取回我的物件儿,我可不舍得把它们放在不珍视我的人的家里。”乘月有点儿惋惜,“可惜还是随着散架的马车掉在城外了。”

江步寰道了一声还在,“盛玢已命人清扫了现场,会给你找回来的。”

乘云就挠了挠睡的乱发,向哥哥提议去瞧瞧爹爹:“我睡醒了,想去问问爹爹叫人查的怎么样了。”

江步寰说好,过来为妹妹绑头发,“拿个发绳给我。”一旁侍候着的樱珠忙奉上了发绳给皇太子殿下,江步寰绕到妹妹身后,抓起了她的头发,认认真真地给妹妹绑起了头发。

乘月就觉得很稀奇。

这难道就是受了伤之后的待遇吗?可真是太好了!

她得意洋洋地昂着头让哥哥给她绑头发,嘴里叮嘱着:“松松挽上就行了,可别碰到我头上的伤口。”

江步寰不耐烦地说了一声嗯,手上动作不停,一会儿就绑好了,走到乘月面前端详了一会儿,神情复杂的转身出了殿。

乘月却觉得很感动,自言自语地感叹道:“哥哥可真疼我啊。”

她叫樱珠拿铜镜过来照,只见铜镜里一脸猫抓似的她,头上顶着几个冲天牛角辫,跟疯了似的。

乘月扯了扯嘴角,尴尬道:“哥哥是疼我,但不太多。”

她顶着冲天小辫儿冲出去,“哥,等我啊!”

时间往回溯,晚间时大雨渐歇了,只余下雨丝在空中与风缠绵,皇帝寝宫里撑出了一把十六骨的黄罗秀九龙伞,伞下人身形俊逸,脚步轻捷,大伞微抬时,露出一张山泽清癯之容。

阮升在陛下的后头撑着一把小伞追着,语声在风雨里不喘不乱,很有章法。

“公主这一时还睡着,除了脱臼的胳膊还有些疼痛以外,旁的一切都好。”

皇帝嗯了一声,一路向凤姿宫而去。

当年他与段柔蓝情切,半个时辰不见都要想念,皇后寝宫凤姿宫与乾清宫相隔不远,他都觉得浪费时间,段柔蓝便长长久久地同他共宿在皇帝寝宫里,凤姿宫便冷清下来,如今女儿大了,住在凤姿宫里,他反倒去的多了。

凤姿宫门前停着那辆宫外的马车,因云遮昏迷,公主受伤,这马车便一路驶进了宫城里,又因公主没有安排,宫中车马司的人便不敢擅动这辆马车,故而还一直停在这里。

这辆马车是滇地的风格。

车窗缘木雕刻着金狮叼绣球,窗帘白底彩画,画上有花有鱼,极为逗趣。

皇帝手中伞放下,上了马车。

车中阔大,也许是需要长途赶路的缘故,车中摆了窄床,上头铺着暄软的被褥,上头绣着山茶花,有些血迹还沾染在上头。

皇帝就静静地坐在车里,闻一闻气味,还真是熟悉的山茶花香。

“她怎么样了?”

阮升在窗外闻言,只轻声奏禀道:“晚间丽正门大街那间金店,进进出出许多位大夫,奴婢使人去问了,都说娘娘肩头的箭枝生了倒钩,拿刀是可以剜出来,可都害怕破伤风(1),无人敢治。奴婢斗胆,叫太医院院判杨禀风去了。”

杨禀风是七年前到太医院的,并不识得曾经的皇后娘娘。皇帝嗯了一声,在昏黄的灯色下神情晦暗不明。

“破伤风重者致死,杨禀风擅外伤,正对症候。”

阮升在窗外,并不能窥见天颜,似乎想了很久,才大着胆子说道:“陛下,您要不要……”

“不要。”皇帝的声音打车里传出来,斩钉截铁的同时,却隐隐藏了几分哀沉,“她是制药用药的大家,必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当年,也托赖于她的“假死之秘药”,骗过了太后以及一干朝臣,皇帝相信她应对这铁器的伤口,绝对不难。

阮升沉默下去,心里不免隐隐担忧,忽听有脚步声轻起,回身看去,侍卫亲军司马军四厢指挥使宋赋躬身而来,阮升忙为他通禀了。

宋赋也很奇怪陛下为何要在一辆马车中接见,却不敢多言,只拱手复命。

“诚亲王得知殿下之鸾车被仿制,殿下又被劫持,吓破了胆子,这会儿正跪在神武门外,等着您的发落。”

皇帝哦了一声,眉眼不抬,几分肃穆。

“叫他跪着吧。”皇帝语声冷冷,在雨夜里无情无绪,“每一处都仿制的真切,便是绣着金雀鸟的褥席,也用的是同原品一般无二的蜀锦。这造办处管着整个宫城的吃穿用度,朕信任他叫他管了十几年,竟还能出这样的纰漏!他这会儿还没掉脑袋,是托了公主智勇双全的福气!”

宋赋应是,又道:“臣已将造办处六十余人扣押,一一审问,不出意外,今夜便会有结果。”

“朕竟不知,还有人如此胆大妄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想要了乘月的命,此事务必一查到底。”

宋赋领命,“诚亲王这边,可还要押进去审?”

皇帝摇了摇头,“他是无用,却不是蠢人,仿制公主鸾车,劫持朕的宝贝,这种事一查便能查到他的头上,嫁祸未免太过明显。”

“宫中与外界有通联的人,统统都要查。”皇帝下了结论,只挥挥手要他去,“此事不宜大张旗鼓。再有,往公主身边再添一队骑军。”

宋赋领命下了车而去,皇帝叹了一息,又问外头的阮升,“可有消息传过来?”

阮升一愣,倘或他没记错的话,一刻钟之前,他将将才汇报过金店的消息,此时再问,他该怎么回答?

“回陛下,还未有新的消息传回。”

“再探,再报。”皇帝说罢,歪在了车壁上,随手拿起了车中榻上的一方绣了洱海月的帕子,无意识的绕在手中。

也不知呆了多久,忽听得外头有喊哥哥的声音,那声音稚软,皇帝从怔然中醒过了神,还未及言声,便听太子的声音响起来:“阮中官如何在此地?父亲莫非在车上?”

他那小女儿却不管不顾地,一下子跳上了车,那一头的冲天辫扎的跟疯了似的,站在自家爹爹的眼前,直把皇帝吓得拿绣帕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