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月听进去了,她只关心顾景星这回生擒的异族太子值钱不值钱。
“我瞧着那异族人的脖子上,挂了好大一只金狼牙,又长得很凶猛,也许就是位至关重要的人。”她说到这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我老婆婆今儿准备的莲蓉,一定是为了给顾景星做月饼吃的!我要去候着皇父,一时准我去靖国公府玩儿。”
云遮自去陪着公主去准备,这一厢华灯秋意满,靖国公府里张灯结彩,门前不仅挂了写着团员的红灯笼,白夫人不仅叫人将琉璃房子里精心培育的花儿盆景搬出来摆着瞧,还亲自下厨同家里的厨娘们一道儿,包起了月饼。
“哪里就有这么忙?一去整整五年,书信倒是来的频繁,可就是见不到孩子。”白清梧依旧是清丽温柔的模样,一点儿都不见老,她手里托着月饼皮,正往里头填莲蓉,“今儿不是殿下要来?如何到这会儿了还没驾临?”
婢女卉木笑着说道,“打发人往宫门前候着了,说公主今儿晌午上学,倒没说来还是不来。奴婢想着,倘或知道了世子爷进宫面圣的消息,公主少不得要同世子爷见上一面。”
“星儿同公主年纪差着三岁,往北境走之前,总是时时刻刻见面的,说句僭越的,星儿同公主也算是青梅竹马了。”白清梧怕是世上最喜欢镇国公主的人了,她笑着说道,“若不是星儿那时候说什么凌云志气,说不得那时候,陛下就能把亲事定下来。”
卉木笑着应声,“是啊,寻常人家嫁闺女,还怕夫妻分隔两地,成日里担惊受怕的。更别说天家了……”
她是白清梧身边最贴心不过的侍女,说到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收了声。
白清梧哪里不知道侍女的意思,也沉默下来,叹了一息,“是啊,哪一个武将家里留下的,不是老弱妇孺?”
主仆几位正包着月饼,忽听到外间有侍女小厮一道儿奔进来,语气里全是喜气:“夫人,夫人,世子爷的车到门前了!”
白清梧激动地一下把手里的月饼撂开了,往门外奔,没一时家里人的老老少少皆簇在了靖国公府门前,迎来了离家五年的世子顾景星。
他此时换一身将官的衣衫,晴山蓝的颜色衬的他面如冠玉,白清梧看着变化太大的儿子,只觉得一阵辛酸油然而生,不由地抱着顾景星一阵哭,接着罗老夫人也抱了过来,一时间靖国公府前哭成一团。
一家人哭了一会儿,倒是二夫人一拍手,抹着眼泪道:“星儿回来是喜事,怎么都在门前哭哭啼啼的,走走走,回去吃团圆饭去!”
人人都转哭为笑,簇着面有依约泪痕的顾景星往府中去,路过花园时,顾景星顿下了脚步,笑着看向母亲。
“母亲,我从前那些排兵布阵的泥人可还在?您可为孩儿保管好了?”
白清梧早将那些泥人不知忘到哪里去了,这一时猛然被问起,愣了愣才想着说道:“应当还是在你从前挖的那些个阵坑里,你两个弟弟爱读书,没怎么去过……”
顾景星这些年在北境亲历战争,学到了弥足珍贵的应战经验,此一时益发怀念起从前年幼时,自己用小泥人,依着兵书的阵法,两军对弈,排兵布阵,对战杀敌的情形了。
“母亲,孩儿去看一看那些泥人。”顾景星笑着往花园里去,家里人这一时都惦念着顾景星,自然也都围簇着跟了上去。
一行人的脚步踏进花园子里,顾景星沿着记忆寻到了假山后的一棵树下,果见两处深坑仍在,里头站立着数五十几个小泥人,只是众人走近前了看,看那小泥人的穿戴,人人都陷入了沉默。
顾景星最小的三弟顾云汉矮下身子,蹲在深坑边,捞起一个泥人,扬起来给大家看。
“大哥哥,这个泥人穿了花裙子,花袄子,还有这个,戴了发卡,涂了红嘴巴,这个绑了两只羊角小辫儿,还带了金耳坠……”顾云汉抬起头来,一脸好奇,“大哥哥,您上阵打仗时,小兵都要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吗?”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宝宝们,放假这两天有些事耽误了。对不起。
祝天下的劳动者,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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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西门私会
这些泥人,是顾景星八岁时,父亲顾长夙送他的生辰礼物。
泥人小兵一共五十二个,出自陕西凤翔府六营村的泥塑高手葛成贵,他原是护国军里的一名士兵,解甲归田后,专心在家乡做泥塑。
因他原本就是从过军,捏起泥人士兵来最为拿手。这些泥人高8寸,或持长/枪,或拿弓/弩,或推投石机,或几人扛一架云梯,人人面上神情勇毅,各个栩栩如生,宛若真人士兵的缩小版。
又因葛成贵是着色的高手,这些泥人士兵身上的赤红色甲胄几年如一日,不容易掉色。
顾景星此时看过去,敌我两方的对阵坑道里,原本身着甲胄的士兵,已经全然变了模样。
有的身着花衣,有的乌发如云,有的穿金戴银,有的簪花佩玉,各个瞧上去,宛如要出席盛会的千金闺秀,亦或命妇贵人。
顾云汉如今虽才十一岁,可却也能感觉到此时现场的寂静,他举着手里那个穿着花棉袄、花裙子,脖子还上戴了一圈宝石项链的泥人士兵,一时间僵在了半空。
“大哥哥,您知道的,我和二哥近来沉迷读书无法自拔,不怎么来小花园里顽皮,再者说了,从前只有公主嫂嫂会来这里逮蚂蚱荡秋千,没人来这捣您的乱啊……”
这话一出,顾景星还未有反应,倒是白清梧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
公主常常带着元善姑娘驾临靖国公府,回回来,两个小姑娘都要去花园子里玩一会儿,她从前还稀奇,宫里的御花园公主还没玩够么?现下看来,竟是祸害顾景星的泥人小兵来了。
长子才从北境回来,又打小是个冷冰冰的脾性,这一时白清梧瞧了瞧他的面色,果如冰窟寒洞似的,这便一声哎哟打破了寂静。
“是为娘干的。”白清梧痛快地把锅背上,甚至编起了故事,“为娘念儿心切,只能给泥娃娃梳妆打扮,才能缓解几分为娘对你的思念。你瞧这些泥人被为娘这么一打扮,各个红光满面,气色多好。”
说起来,这些泥人常年摆在花园子里,虽有屋檐遮雨,可到底风吹日晒的,如何瞧上去仍个个崭新,连半分龟裂都没有呢?
白清梧来不及去细想,往儿子面上看过去。
顾景星垂下眼睫,眸色里闪过一抹月华的温柔,他嗯了一声,嗓音里似有笑意。
“打扮的很好,往后不要打扮了。”他嘱咐长随将泥人仔细收集起来,送到他的卧房,这才请各位亲长姊妹往正厅里去,“劳累祖母同婶娘们陪着,去吃团圆饭。”
一家人这才高兴起来,一道围簇着世子去正厅里吃酒。
家里人丁不多,除了抱在手里的六妹和六弟,其余的人将将好坐满一张十人大桌。
罗老夫人晚间一向吃的少,捡了清淡的吃了一些,便问起了儿子们在北境的情形,顾景星便搁了箸作答。
“这几年边境动荡,父亲同两位叔父五次北伐,将莽古哈人赶进了漠北,彻底收复大梁边境饱受异族侵扰的云应寰庆四城。这会孩儿能回来,是擒获了莽古哈黑鹰部族的大太子白音提布,回来进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