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的偏殿专圈了个地方给小公主玩儿,这里有木头盖得矮屋子,木制的灶房、陶制的小碗小碟,再有小小的桌椅板凳,对坐了一对儿布娃娃,简直像一个缩小的家。
乘月往铺了地衣的地上一坐,仰头招呼顾景星,“哥哥,咱们过家家好不好?我是娘亲,你是小娃儿,你下了学回来,问我要饭吃,可以不可以……”
顾景星的面色一僵,拒绝了她的提议。
乘月撅起嘴巴来,“那玩什么?”
她冥思苦想,忽然有了主意,叫云遮把她制糖的模子和一碗凝固的糖浆拿过来,展示给顾景星看。
“哥哥,我们开糖果铺子呀!”她拿过一只小鱼形状的模具,拿小勺挖了点五色糖浆放进去,使劲儿在小桌上一压一磕,就做好了一只糖果,“你瞧,我把这些糖果冰一冰,一时就摆在货架上卖。”
她最爱做糖果,偏殿里有她小小的糖果铺子,上头还是陛下御笔提的字:雪兔糖铺子。
小女儿一团孩子气,说话间已经开始念念有词地压糖果了。
顾景星打从会走路起,就没有玩过过家家的游戏,这一时眉头不自觉就蹙起来了。
可惜母亲才进去一时,也不知道多会儿才能出来,他往小公主那里看一眼,不哭的小公主少了几分可怜,娇憨又可爱,这会儿正拿小胖手磕一枚白桃形的糖,大约是糖浆有些软了,竟磕不出来。
小公主磕不出白桃糖,正急得冒汗,手里那只模具就被拿了过去,她抬头一瞧,哥哥正半蹲在她面前,将那小白桃往桌上一磕,一粒白桃糖就滚了出来。
乘月惊喜极了,竖起大拇指往顾景星的面颊上点了一下,“哥哥可真厉害!”
她的手指软乎乎地,像是云朵轻轻撞过来,顾景星怔了一怔,旋即低下头,同乘月一道磕糖。
有了哥哥的帮忙,乘月眼前的小托盘里没一时便磕出了花花绿绿的小糖果,她心里高兴,越性儿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托着腮望着托盘里各式各样的小糖果,再瞧了瞧一旁坐着的顾景星,越看越满意。
靖国公夫人生的美,她的孩儿也不差,皮肤白白的,鼻梁高高的,除了手凉了点儿,就没什么缺点了!
前儿夜里,他给自己洗手,还背着自己出了琉璃房子,她原本因为爹爹不来正伤心,可是看见他来了,好像她的伤心不高兴就全都一扫而空了。
乘月美滋滋地盯着顾景星看,只觉得满意极了:多适合做我的驸马呀,到时候和驸马一道儿,在靖国公夫人的怀里撒娇,想想就觉得很开心。
云遮瞧着公主趴在地上,偏殿没生地龙,她生怕公主受凉,这便轻轻走过去,弯下身子正要说话,却见小公主美滋滋地捡了一颗糖果,展示给云遮看。
“今天是本公主同他大婚的日子……”乘月突发奇想,说出了心里话。
顾景星在一旁忽听到这句话,皱着眉头轻声打断她,“说什么胡话呢?”
他这一句下意识的话脱口而出,却在下一刻瞧见公主瘪了瘪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顾景星心里没来由地一慌,端起了盛糖果的托盘,递给了云遮。
“这位姑姑,请你吃我们的喜糖。”
云遮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笑眼弯弯地接过了顾景星手里的糖果盘。
顾景星后知后觉,往托着腮正望着他的小公主看一眼,小女儿眼睛弯成了月牙,唇边笑出了一只浅浅的小涡,些许得逞后的小小狡黠。
他蹙眉,眼中涌入几分懊悔。
作者有话说:
好,再有一章小时候真的结束了
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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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图画凌烟
孩子们自有天地,大人们之间也有一番契阔。
太娘娘看着眼前形容清丽婉约的白夫人,想起从前的一些往事来。
老靖国公战死在北境的那一晚,整个大粱为之震颤。
他是大粱的护国战神,守北境二十年,牢牢地将莽古哈人阻挡在武城关外,战神的陨落使无论是庙堂之上,还是有水井之处,皆能闻听哀恸叹惋之声。
然而朝堂之上却有有心之人,操纵言官,在第二日的大朝会上献上万言书,痛斥老靖国公这二十年种种罪状。
皇帝当堂驳斥此言论,道其荒谬,将其强压下去,然而流言却在市井之间愈演愈烈,乃至街头巷尾都在妄议功臣。
倘或换了旁人家,也许就此罢了,可惜靖国公这位新夫人却是个有志气的,领着阖府上下六十余口,人人一身缟素、额上缠着白布,跪在了宫城门前。
这六十余口人,除了奴仆以外,清一色是妇孺老弱,白清梧举着鼓槌,敲响上达天听的登闻鼓,向天下人陈情诉冤、为老靖国公清洗冤屈,字字泣血,在场数千百姓观之、听之,人人都哀恸落泪。
太娘娘便是这个时候记住了这位靖国公府的白夫人,只觉得她这份生冷不忌、鬼神不怕的气魄,乃是靖国公府之大幸也。
“听说你是渝州人?”太娘娘闲问了白清梧一句,在得到她的点头称是后,打开了话匣子。
“往前数二十年,哀家同先帝爷去过渝州城,站在洪崖门城墙上往下望去,巴山滴翠、渝水奔流,当真是人间胜景啊。”
几句话勾起了白清梧的思乡之情,她顺着太后的的话音儿往下接,“二十年前,臣妇的父亲任职渝州郡守,奉旨接驾,臣妇时年八岁,曾有幸见过您一面,太后娘娘的风姿深深印刻在臣妇的心里。”
太后闻言面上就带了几份惊喜。
二十年前她同先帝行巡西南,那是她的人生中最圆满的一段时光,此时有见证者能记得当年,令她有些唏嘘。
“哀家记得,你父亲平定西夷有功,封了武安伯,一家忠孝啊。”
白清梧说是,心下不免思念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