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快就下山了,幽幽暗暗的夜空下一栋栋房子就像是从地上隆起的坟包,里面埋葬着一个个比山外面要落后了千百年的人和思想。这些人就像是不死的僵尸,终日活着,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从千年前延续到现在的日子。现在的山村和一千年前的山村比,没有什么变化,就连人还是这群人,看着面孔,都依稀像是千年前的模样。
总会有新生的人在这一座座坟墓中诞生,然后继续延续着从千年前延续至今的血脉和思想,继续生活下去。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是那样固执,固执到连山神的洪水都不能惊动到这个小山村分毫。
隐藏在夜色下的小屋阴森森的,像是一头趴在大地上的巨兽,窗户里透出来的一点烛火的微光,就像是巨兽的独眼。正阴沉沉地不怀好意地看着站在家门口的燕子,突然巨兽张开了它的嘴巴,燕子吓得身子一抖,差点跳了起来。门开了,一个矮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进来。”她大姨冷冷地说道。
她大姨这样说话的时候,通常意味着会有很糟糕的事情会降临到她的头上不是要被拉进柴房里没水没饭地关几天,就是要挨一顿竹条的狠打。燕子的身体忍不住抖了起来,就好像赤着身处在寒冬腊月里一样,她根本无法克制身体的颤抖。
燕子慢慢地走到门口,突然里面伸出一只手来把她使劲地拉进了门。燕子看见二表姐的脸带着一种畅快的阴笑,正如燕子无数次在噩梦里见到过的。
屋子里破天荒地点了一只油灯,这只油灯通常是灭着的。因为油贵,所以山村里的人平日里一入夜就会早早歇息,以免浪费灯油。
燕子惊惧地看见屋子里满满当当地站了许多人,幽暗的灯火把所有人的脸映得一明一暗,就像是被一把刀丛脸上划了一道,把一张人的脸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幽暗的,一半是黑暗的。幽暗的脸上是诡异的冷笑或是愤怒,黑暗的一面则是燕子看不清的表情。
燕子正对面坐着白发苍苍的老族长,灯火照得他白色的须发发亮,老族长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里面有一层雾蒙蒙的白翳,看起来有些吓人。
燕子身后的门“砰”一下关上了,这声音比炮仗还响,燕子吓得跳了起来,只觉得胸口一股气只往上冲,冲到上脑门,冲得头脑发晕。她打了个趔趄,她的二表姐顺势一推,燕子扑到了人群中间的空地上。燕子跌坐在地上,抬起头一看,一张张明暗不定的脸齐齐冷眼看着她,那一张张陌生的脸都和认识的脸不一样了,就像是祠堂里被工匠捏歪的鬼神像,正拿着冷涔涔的眼睛看着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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