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墙壁透音,容奚闻之清晰可辨。
刘子实正处变声期,嗓音粗嘎难闻,“阿翁,我在河里捉了几条鲫鱼,晚上炖煮给郎君吃。”
家中无上等食材,几条鱼已算珍馐美味。
容奚确爱吃鱼,然观察数日,此地烹饪皆以蒸煮烤居多,炒与红烧极为罕见,此因冶铁技艺落后之故。
大魏风俗为一日两餐。现未到申时,他已腹空,轰鸣声响,无法安眠,且思及刘翁厨艺,容奚不得不起身,行至灶房。
灶房内,壮实少年正持刀杀鱼,见容奚至,立刻起身,将带着鱼腥味的手别于身后,憨傻笑道:“郎君怎的起身了此地脏乱,郎君小心玷污衣裳。”
“无碍。”
容奚吩咐其继续清理鱼腹,道:“我在京中曾食一道佳肴,你可想一试”
刘子实就喜吃食,在他心里,连郎君都念念不忘的佳肴,定是他无法想象的绝顶滋味,顿觉口舌生津。
“郎君,到底是何美味”他容貌清秀,与壮实身形迥异,此时蹲身仰望容奚,双眼溜圆,竟有几分可爱。
鱼腹被迅速清理妥当,刘子实只用井水过一遍,便要入碟。
容奚接过,亲自多洗两次。
恰好刘和捡柴归来,见状抛下薪柴,敲刘子实一头爆栗,斥道:“你这懒奴怎让郎君劳累”
刘子实捂住脑门,面露无辜,然其身高体壮,实在让人无法生出怜爱之意。
“刘翁莫怪,是我闲来无趣,打扰子实。”容奚置鱼入盘,转言道,“家中若有葱、姜、胡荽,烦请刘翁寻来。”
刘和见他改刀手法娴熟,顿时瞪大眼睛,胡须因面部肌肉颤抖而翘起。
素来只闻郎君于京闯祸的本事,可从未知晓,郎君于烹饪一道上,竟技艺颇深。
经数日相处,刘和渐觉,京中对郎君之贬损,未免有失偏颇。
容氏大郎虽貌不惊人,然性情雅静,亲和待人,并无丝毫顽劣之处,且身为官宦之子,竟精通庖人之术,实在叫人怜惜。
刘和本欲让容奚远离庖人之所,可见之乐于其中,不忍打扰,只好去寻辅料。
从小居于水岸,刘子实食鱼甚多,然皆由刘和烹调,味道嘛,只能说尚可入口。
从未有哪次,灶房的香味如现在这般,令他飘然不知身处何方。
鱼肉蒸熟摆盘,容奚浇洒烧香热油,置备好的葱丝、姜丝、胡荽于其上,一道风味十足的清蒸鲫鱼新鲜出炉,就连见过些许世面的刘和都不禁口唇翕动。
霸道的香味让刘子实双目通红,他神思不属煎着面饼,目光总飘向盘中美味。
但容奚对此却存遗憾,若加红椒,色味必更鲜美,然大魏并无红椒,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当晚,三人就几条鲫鱼,啃食数片煎饼,吃得满嘴流油,腹撑难耐,相当满足。
“刘翁,冬日可燃炭”容奚艰难捧腹,于廊下散步消食。
刘和正修复破落窗纸,闻言叹息一声。
“郎君,临溪不比京城,炭贵难买。”
他话未说尽,容奚已明其意。
容尚书铁了心要给容奚难忘教训,除去带来的几大箱书籍,连一枚铜板都没给他。
除刘和月例,祖宅并无其他进项。三人口粮,仅凭他微薄月例,根本无法承担,更遑论烧炭取暖。
养病的数日里,容奚已翻阅魏国历史及地理相关书籍,作为高级研究员,他的记忆力远超常人,过目不忘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书中言及,青州濛山县盛产黑石,可燃。
煤矿富饶,在时人眼中无甚出奇之处,但于容奚而言,当为无价之宝。
大魏少用黑石,其缘由,许是黑石挖采等生产成本过高,令黑石之价居高不下。
能用得起黑石的,唯皇室与极少数的达官贵人。
且其燃煤,多为煤球或煤块形状,燃烧效率低,倘能改进,定会翻天覆地。
“刘翁,镇上可有卖炭商”
刘和以为他欲买炭取暖,将窗纸贴好,回道:“镇上无,县城倒有一处。”
卖炭商所卖,多为木炭,比黑石便宜许多。唯少许黑石,作为礼物送予官府之人,以此谋通关系,受其庇佑。
当然,容奚打听这些,非为买炭。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大大们继续支持呀
作者是文科生,作死开这题材,若涉及专业领域知识有误,求轻拍
主角拥有的是金身,不是金手指哈哈哈
第2章
因七日之约,姜卫平闭门造器,不见外人。
可这外人,不包括胡玉林。
“守原,我敲了许久的门,若非恰逢姜娘子归来,恐连你家门都不得进。”
姜卫平令学徒将器淬火,抬眼看向门外的青年男子。
绢衣长衫,发束葛巾,面容俊秀,双目狭长,眼尾略微上扬,唇角不自觉往一边翘起,见姜卫平,笑容真诚。
好友至,姜卫平只好抛却手中活计,以巾拭汗,并吩咐学徒几句,领胡玉林行至正堂。
姜娘子适时奉上茶饮,捧些寒具置于案上。
“胡兄,阿兄,用些茶水撒子。”
姜娘子爽利开朗,着布衣襦裙,发髻素朴,唯木质流云簪斜插入髻,无鲜妍丽色,却清新素雅。
她微微一笑,落落大方。
胡玉林心中顿生惋惜。待其离去,他不禁慨叹一声:“姜娘子兰心蕙质,容颜不俗,那蠢奴实在眼瞎。”
在姜娘子曾被退婚一事上,姜卫平不欲多言。
他与亲妹皆超大魏法定婚龄,依大魏律法,每岁需上缴罚钱六百,除此以外,并无其他糟心之事。
成婚与否,全凭自己喜好。
“你来寻我何事”
胡玉林知其性子,便收敛废言,正色道:“冬日来临,我需挖采黑石,顺道见你。”
他是濛山县卖炭商独子,日后家业皆由他承,当需熟悉事务,遂被其父遣来挖煤。
煤田位于临溪镇以西,他途径姜氏铁铺,便来会会好友。两人同窗几载,情谊深厚,不因姜家变故而有所改变。
“那你还不速去”姜卫平惦记新器,对挖煤之事不感兴趣。
胡玉林捻起撒子,置嘴边咬下,边嚼边道:“姜娘子手艺着实不错,你也吃些。”
寒具用蔗糖撒匀,又脆又甜,香酥并存,食后饮茶,惬意无边。
两人极为熟稔,于礼节上并不严格遵循。胡玉林双腿盘于身前,斜歪凭几,姿态风流潇洒,伸手将漆盘推向姜卫平。
“方才见小徒手中器物,颇为新奇,实在想不出作何之用,”胡玉林执盏蹙眉,“你哪来的稀奇心思”
姜卫平思虑多日,也未曾得出答案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