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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闷声闷气地,“我不像你,没遇到个好主子。”

这句话,展南屏没有反对,安慰道:“世子夫人、大小姐对你甚好。”

她点点头,问道:“我们木哥儿,日后也要在府里当差吗?”

这一次,展南屏仔细想了想才答:“那是自然,不过,木哥儿比大少爷年纪差得多了些,大少爷身边,已经有了得力的小厮和伴当。”

最好交情见面初,展南屏兄弟和孔连骁年纪相仿,一起读书习武长大,日日相处,早成了习惯,相处十分相得;到了下一代,孔连骁十五岁成亲生子,展南屏是习武之人,不能早成亲,二十四岁才有了长子,差距就大了,展卫东更是还没媳妇。

“到时候看吧。”展南屏说,“木哥儿十五、六岁的时候,也要外出闯荡,说不定另有机遇,我有一个堂叔,当初和我爹一起出门,留在槽帮,做了个副堂主,可惜远了点,人在济南。再不然,回到府里也是好的。”

红叶还不放心:“如果~如今老伯爷和世子爷器重我们,什么都好说,若是日后遇到不讲理的主子?”

展南屏有些不快,又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什么话?”

红叶拉着他的手强调:“如果,只是如果。”

“那便算了。”展南屏失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一个巴掌拍不响,真要那样,愿意在府里便在府里,不愿意了,外面随便干点什么,树挪死,人挪活。哪个地方没饭吃?街后还有宅子,又不是没地方住。”

红叶松了口气:昱哥儿年纪小,看不出,昭哥儿就算了吧,她可不愿自己儿子跟随昭哥儿办事。

咦,宅子?

她好奇起来,拉住丈夫衣袖,“我还没去过呢!”

展南屏指一指南边,“房子租出去了,现下天冷,等暖和了,我带你去看看。”

红叶欢欢喜喜答应了。

第51章

康乾十六年春天,孔连捷在二管事的陪伴下,缓步走过长春院西围墙新开的一道月亮门,再行几步,一座小巧雅致的三进院子便在面前:

马丽娘去世之后,他和父亲、兄长商量着,把长春院西边原来的群房扩建,做为续弦的住处,把马丽娘原来的住处空出来。

马家很满意,这样一来,马丽娘留下的器皿、库房就不用动了,做个念想儿,两个孩子住在原来的地方。等昭哥儿长大,成亲便住进马丽娘的院子,也不用浪费。

待得和苏家议亲,苏家的人上门看过,也很满意--谁愿意住旧人的屋子--量了尺寸回去,打了成套的红漆家具送过来,把新居填得满满的。

“都准备好了?”孔连捷望一眼花圃中劳作的婆子。

二管家恭敬地答:“按照您的吩咐,一、二等丫头的缺留给新夫人定,府里配了四个三等丫头,六个粗使仆妇,四个没留头的小丫头;吃食的话,依旧从院子里的小厨房;世子夫人发话,从公中库房取了家什过来,先把屋子摆上,等新夫人进门,再按新夫人的喜好调换。”

孔连捷点点头,倒背着手进院子查看一圈,嫌墙上的花鸟图素净,换成富贵牡丹图,用粉彩蝶恋花茶盅喝口茶,拍一拍黑漆螺钿镶玉石屏风,在挂着大红罗帐的拔步床坐一坐。

说起来,孔连捷对苏家小姐非常满意。

还没出孝期,他的婚事就摆到家人面前,这家门第低,那家家底薄,第三家心思太活,什么钱都往兜里搂....各式各样女子任他挑选,这个长的不好,那个面相刻薄,第三个什么都不懂。

只有苏小姐,聪明美貌,眼神灵活,见他先是害羞,速速避开了,又偷偷看他一眼,孔连捷一下子看中了:苏小姐比他小十岁,平时听他的话,断然不会变成第二个马丽娘。

回到旧院,他带着两个儿子吃过晚饭,看着徐妈妈和素心簇拥着昭哥儿去了娴姐儿的院子,这才拐个弯,去了跨院。

一踏进院门,小茉莉掀开帘子喊一句,秀莲满脸惊喜地迎出正屋,一把挽着他胳膊,笑面如花:“爷,您这么久没来,奴婢还以为,您不疼奴婢了。”

孔连捷摸摸她下巴,“爷还不心疼你?这日子口爷还惦记着你,满院子你是独一份了。”

秀莲喜滋滋地把他送进正屋,“沏爷赏我的好茶,去小厨房要上好的点心,把上午大小姐送来的梨子端来”把满屋子丫鬟指使的团团转。孔连捷一个错眼不见,再见这丫头,原本的家常杏色褙子已经换成石榴红右衽夹袄,湖蓝百褶裙,鬓边别了一朵他赏的珍珠步摇。

“好你个小骚货。”孔连捷大笑,“动作倒麻利。”

秀莲张着胳膊转个圈,娇滴滴地:“这料子是爷上次赏的,自打做了衣裳,还没舍得上身,爷瞧瞧,可还入得眼?”

孔连捷摸着下巴,打量她细细的腰身,鼓鼓的胸脯,勾着手指“过来”,秀莲偏不肯,嬉笑着接过茉莉端来的杏仁露,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爷,奴婢上回伺候您,还是腊月的事呢,这段时日,奴婢心里一直惦着您,夜里都睡不好。”

“瞧这可怜见的。”孔连捷尝了一口,皱起眉,“怎么,厨子换了人?”目光在屋里寻找:“柳黄那丫头呢?”

秀莲一下子像喝了陈年老醋,委屈地说:“爷来这里,是找奴婢的,还是找柳黄的?若是找奴婢,为何总提柳黄?若是找柳黄的,奴婢豁出去得罪新太太,收拾厢房,抬举了柳黄。”

胆子不小,敢向他抱怨!孔连捷哼了一声,站起身拔腿就走,秀莲额头汗都出来了,死死抱住他腰间,颤声哀求道:“爷,好我的二爷,奴婢说错了话,您饶奴婢这一回罢!”

孔连捷略一迟疑,秀莲眼泪汪汪地跪在他面前,仰着脸,“爷,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心慌意乱的,只怕过几日,新太太进了门,不知能不能容下奴婢,更不知二爷还有没有空到奴婢这里来。奴婢一时糊涂,说错了话,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吧。”

她本有几分姿色,这么又哭又跪,着实惹人怜爱,孔连捷独寝一段时日,本来便是来过夜的,现在心头拱起火来,挑起秀莲下巴:“小醋坛子,倒是没看出来,胆子倒不小。”

秀莲暗地松口气,软绵绵依偎到他肩膀,白白嫩嫩的小手顺着他的衣襟滑进去:“奴婢胆子大,也是您惯出来的,奴婢胆子大,就如那孙大圣,也逃不过您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呐。”

几句奉承话一说,孔连捷又高兴起来,在她臀部重重一拍,“这回爷便饶了你,记着,再有下回,别怪爷心狠。”

秀莲嬉笑着拍拍丰满的胸口:“爷放心,奴婢再也不敢了。不过,爷可真威风,吓的奴婢心里突突跳,就像戏文里七进七出长坂坡的常山赵子龙。”

孔连捷得意地抱着她走向卧房,“还赵子龙--罢了,既然这么说,进去给爷脱光,趴好了,爷非杀你个七进七出不可。”

卧房里面床架咯咯直响,院子里面,两个青缎比甲的丫鬟乌眼鸡似的对峙而立。

比甲镶五彩芽边的是莺歌,叉着腰,“神气什么呀?等新奶奶进门,有的你主子吃苦!”

系柳黄色汗巾子的是柳黄,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哼,我们姨娘再怎么样,也是正正经经的半个主子,不像有的人,这么多年了,连半个主子都没混上呢。”

一句话说到莺歌的伤心处:她是孔老夫人的丫头,识得几个字,细心伶俐,被老夫人给了孔连捷使唤,又被收了房,一晃五、六年了。

孔连捷已有两位生儿育女的姨娘,莺歌不敢比,秀莲却是后来的,莺歌忿忿不平:都是府里的丫头,凭什么抬举秀莲,不抬举自己!

傻瓜都明白,马丽娘想用秀莲对付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