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我们做下人的,办什么办!”她叠着枕边的小衣裳,“我出100钱,到小厨房下了碗面,要了几个菜,请绿云双福彩燕吃了顿饭,就罢了。”

展南屏并不意外,却有点心疼,摸摸她圆滚滚的肚皮,“等明年,给你补上。”

明年她就二十岁了。

红叶幸福地眯着眼睛,忽然哎一声,肚皮动了动,“他踢我。”

展南屏立刻撑起身体,把脸凑过去,却迟了些,孩子不动了。他不死心,久久趴在肚皮上面,惹得红叶咯咯笑个不停。

初秋的风拂动石榴树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厢房二丫打个哈欠,又睡着了。

第43章

九月初十那天,红叶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前一天,红叶还在做重阳糕,上好的糯米和白米,加上猪油砂糖红枣栗子,铺上芝麻、豆沙和鲜艳的青红丝,撒几颗葡萄干,比小厨房做出来的还好吃。

去年红叶把糕送给米氏乔氏的孩子,孩子们便记住了,今年吵着“婶婶做糕”。米氏笑骂“你娘我一直饿着你吗?”孩子们窃笑“婶婶做的糕好吃”

说是好吃,其实就是放的材料多,糖也多。红叶结结实实做了几笼,分给自己家、亲友邻居,绿云香橙、碧桃红桃,给二丫家也送了不少。

冯春梅嗔怪“闲不住吧你就”,展南屏白天看不见,回家吃几块糕点,叮嘱“好好地,别再干活了。”

红叶答应了,摸着自己的肚子睡了个午觉。过了晌午,她觉得肚子一坠一坠的疼,摸摸衣裳湿漉漉的,便叫二丫:“叫田嫂子来。”

田嫂子是外院的仆妇,当家的在府里账房,性格稳重,自己生了五个子女,姐妹、妯娌也生了一串,见识得多了,遇到熟人媳妇生孩子,她就过去帮一把。时间长了,田嫂子成了府里半个稳婆。

从红叶怀上,就和田嫂子打了招呼,进了九月,田嫂子每天来一趟,展南屏不放心,这几天把田嫂子接来,住在家里。

二丫立刻指使三丫“快去”,自己扶着红叶,把被褥堆在她身后,从柜子拿了干净衣裳,又端了温水喂她。

不一会儿,田嫂子进来一瞧,摸摸红叶一阵一阵抽搐的肚皮,“是要生了。”

红叶有些紧张,又有一种“可算到时候”了的感觉,按照田嫂子的指点,喝口水,换一身衣裳,扶着田嫂子在屋里慢慢走路--她是头胎,早得很呢。

二丫做了一锅红糖荷包蛋,给红叶吃了,这个时候,三丫早把米嫂子乔嫂子叫过来了。

傍晚展南屏回府,院子热闹得很,两个丫头在屋檐下紧张得绞手指,几个生过孩子的妇人在屋子里忙活,厨房传来鸡汤的香气。

他听一听,刚迈进屋门,就被田嫂子赶了出来“在外面行走的爷们,小心冲撞了。”

展南屏只好到窗户底下,喊一声红叶的名字,红叶在里面疼的满头大汗,还不到生的时候,低低应了一声。他没听见,提高声音又喊,乔氏笑着答“行了大展兄弟,你媳妇好着呢,明天这时候包你抱上胖娃娃。”

众人都笑,展南屏讪讪地,回到父亲和弟弟的外院,不一会儿,拿了个帕子裹着什么过来:“五十年的人参,她若是撑不住,切一片含在舌头底下。”

其实红叶远远不到“撑不住”的时候,听到这话,浑身有了使不完的力气。到了半夜,她又累又疲,阵痛一波波没有尽头,米氏送来一片人参,她压在舌头底下,心里甜丝丝的。

第二天日头东升,婴儿哭声响彻在院落上空。

在院子里徘徊一整夜的展南屏大汗淋漓地,几乎站不住: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他有一个要好的护卫兄弟,和媳妇青梅竹马,感情很好。谁曾想,媳妇生孩子的时候死了,孩子也没活下来,护卫兄弟想不开,离开伯爵府浪迹天涯去了。

他扶着石榴树缓了缓,深深呼吸,一个箭步跃上台阶。

“是个儿子。”米氏喜气洋洋地掀帘出来,“胖胳膊胖腿儿的,当娘的也平平安安,大展兄弟真是好福气。”

展南屏擦擦额头的汗,慢慢地有真实感了,咧开嘴,“她呢?”

“累坏了,看一眼孩子就睡过去了。”米氏挥挥手,回屋去了。“里面收拾着呢,你且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彩霞满天。

红叶迷迷糊糊醒来,身体兀自发疼,动一下就倒吸一口凉气,发觉少了些什么,一下子直起身体。

冯春梅一把把她按下去,板着脸:“乱动什么!当心以后吃苦头!”

红叶定定神,已经找到停留在自己枕边一个红红的襁褓:皱巴巴的红脸蛋,额发毛茸茸,眼睛紧闭,粉红色的嘴巴张开,像个小小的荷花骨朵。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像有一只大手,把记忆中一碗碗冒着热气的避子汤狠狠摔在地板....这里是新的世界,是她新的人生,原来的世界求之不得的,如今就在面前。

不止一个人劝“月子里可不能掉眼泪”,她顾不上,越哭越伤心,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流。

床铺动了动,一个人影伏在她身边,话语带着怜爱,又有些紧张:“哪里疼?”

是展南屏。

红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搂着展南屏脖子不放,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展南屏不太习惯现在的红叶--肚子瘪下去了,一下子陌生了--笨手笨脚地拍她背脊:“好了好了,你看,儿子好好地,像我。”

儿子不是像娘嘛?红叶百忙中想。

冯春梅哎呦一声,上来就是埋怨:“瞧瞧,瞧瞧你!有你这么当娘的吗?也不怕姑爷笑话!多大的人了!你儿子还没哭,你先哭上了!”

像是听到这句话似的,小婴儿哇地一声,像个小猫似的嚎叫起来,红叶顾不上伤感,摸一把鼻涕就忙过去细瞧,展南屏也凑过脑袋,两人不轻不重撞到一起,各自揉啊揉。

田嫂子在旁边吃完饭,刚好过来,拍手笑道:“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夜深人静的时候,孩子由冯春梅带着,在隔壁睡了,两个丫头回厢房去了,展南屏守在她身边,悄声发问:“白天为什么哭?”

那架势,不像疼的,倒像受了委屈。

红叶不知说什么好,低着头,一个劲往他怀里扎,展南屏心疼了,搂着她拍啊拍,还是个年轻姑娘呢,生孩子受了罪,吓到了。

好在母子平安。

他搂着媳妇心满意足,红叶依偎在丈夫怀里,同样想不起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