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块儿突突坚硬冰冷,和她本身的体温不一样,和她脖颈处的柔软也不一样。她的脖颈摸起来细腻柔滑,而这个喉结摸起来却十分粗糙,这……根本不是同一种皮。
所以,这个喉结是……假的?!!
脑子拐了好大一个弯儿,秦衣猛地一吓,惊得从茶案边跳了起来,结结巴巴低声喊道,“对、对、对不起!你……你你……你是……个女……孩子啊!!”
断句零分,听起来十分怪异,然而幸好也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顾勰毫无知觉地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堪堪将锦笙压在身下。
第40章何为屈服
无知无觉地过了一夜,次日的阳光亮得刺眼时,锦笙终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她摸着发昏发胀的头,有些不知所措。
空气中胭脂水粉的味道颇浓,还掺杂得有酒和茶的味道……她还在秦淮楼?
昨晚太放肆了,竟然敢在皇城内喝那么多酒,还喝到人事不省,什么谨慎行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赶忙低头看了一眼,这才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有被扒衣服,不然什么都完了。
脑子里混沌了片刻,她恍惚觉得自己忘了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没能想得起来,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端着一方木案,上面有一碗鸡丝粥,几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是秦衣,他的脸……唱戏呢这是。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锦笙盘腿坐在床边望着他。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他的脸更红了,那红晕一直烧到了耳根,好片刻,才磕磕绊绊地说道,“锦阁主,你……你醒了?”
这很难看出来么。
秉着人家也是好心的信条,锦笙点了点头,而后便是死一样的沉寂。
“……”
为了不让气氛如此尴尬,锦笙主动接过他手中的木案,“这是给我吃的?”
“对。”秦衣微微一笑,“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糕点,我就让厨房多做了几种。像你们女……呃,像你们这种人,起床后一定要吃得好,每天的气色才会好。”
“……谢谢。”我有一个疑问:请问,什么叫做像我们这种人?
“顾勰呢?”锦笙喝了一口粥,咬了一口金丝脆皮糕,落了满身的屑。
“世子睡在隔壁房间,你们不能睡一起。”秦衣老老实实回答完,赶忙给她拿巾帕拂身上的糕点屑,又小心翼翼地把干净的巾帕递给她,“擦擦吧。”
奇怪,锦笙挑眉看了他几眼,虽然照顾得十分周到,态度也很和蔼,但还是觉得哪里奇怪,“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锦笙想到昨晚秦衣见到她的时候那个表情,以为他就是因为在天枢阁时跟自己说的那件事,如今约莫有些尴尬?
抬眸觑了他一眼,见他的脸色愈加绯红,锦笙干脆就同他说清楚。
“秦衣,其实你不用觉得尴尬,我没有觉得你接客了就低人一等,也不会歧视你。实不相瞒,我以前的梦想就是能靠脸吃饭。”
见秦衣顾不上尴尬脸热,有些疑惑地看过来,锦笙就刨了一大口粥,接着说。
“待在风月场所里,你说这吃喝玩乐都有了,琴棋书画样样都教给你,供你吃穿用度,什么都不愁还拿着那么高的月钱,这不就是标准的混吃等死么,我从小就有觉悟,这个活儿,简直太适合我了。”
秦衣:“……”
“小时候我经常蹲人贩子面前,瞅准他们要拐卖哪个小孩儿我就凑上去,巴不得他们把我卖到窑|子里,我甚至都和人贩子谈好了,卖我的钱要分我一半,可惜计划每每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都会被义父掐着领子拎回来。”
“拐卖无知少女的事每年都会发生,我每年都能找到机会去践行我的计划,就因为此,我足足救了三十多个险些被拐卖的小孩子,《礼义廉耻信》我也抄足了整整一百遍。”
秦衣:“……”
万万没有想到,堂堂天枢阁的阁主还有这种高雅的志向。
或者说,还有这种拎不清的癖好。
万万没有想到,志存高远它有一天会是一个贬义词。
秦衣一时语塞,除了感叹活久见以外竟找不到别的话来回答,但看锦笙说得那么认真,他还是想辩解一下,“我不是觉得你会歧视我,我先前信誓旦旦地和你说的那些话……”
“我都明白,如果是我天天被人呼来喝去、被人欺负打骂,拿的钱还不够自己温饱,那我也宁愿屈服于淫威之下,然后收拾那帮欺负我的人。”锦笙喝下最后一口粥,喂进最后一块糕点,“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屈服才是最长命的办法。”
讲了一堆评书似的废话,只有最后一句真正落到了秦衣的心头上。
他怔愣地凝视了锦笙片刻,忽然低声叹了一口气,“我屈服的不是那些欺辱我的人,我屈服给了权势和钱财。”
像太子爷这种既有权势又有钱财的,世间有几人能越过去,锦笙只想说,太巧了,我恰好也是屈服给了权势和钱财。
“上次在天枢阁的时候,锦阁主说想杀霍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秦衣的手握紧成拳,字字如雷,“我昨日才知道,究竟有多么不容易。”
“我家中因霍奕而惨变的事情就不说了,听闻他昨日被查出贪污受贿,数额竟有上百万两之多?”
锦笙点了点头。
秦衣清秀如水的面庞瞬间仿佛烧了起来,“那是多少穷人家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不,说什么穷人家,就是富人也没有他这般阔绰,是搜刮的民脂民膏,还是克扣的粮饷军饷?不管是哪一样,不都是死罪?可是最后呢?他却只得了个被贬为吏部侍郎、罚俸两年的结果!”
“罚俸两年对于霍奕来说根本没有损失,被贬为吏部侍郎更是可笑,他主宰六部这么多年,被贬了难道会有人对他落井下石?还不是把主权交在他的手中。”
“揭发霍奕的人尚且是安丞相之子,这样的背景都不能把霍奕如何,走朝堂这条路根本行不通,只能用你们天枢阁的方法,只能靠……暗杀。”
“我很庆幸前几日我选择了屈服于世俗,既然随便笑一笑就能多挣很多很多钱,那我为什么不屈服?我要杀了霍奕,锦阁主,你开个价吧。”
一段时间不见,秦衣也是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