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昏暗的光线里凝望着俞嫣的背影,有一瞬间的茫然。他不是愚笨的人,很清楚自己对待俞嫣时底线一而再再而三打破。而这接二连三的退步,好像已经超过了对待一个妻子的身份。
第二天用过早膳,俞嫣便带着礼物去了芙蓉街——今天是沈芝英的生辰。
马车还未到院门口,坐在马车里的俞嫣已经听见了吵闹声。她蹙眉掀开帘子往外瞧去,看见徐思博立在院门外,正与家丁争吵。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家娘子不见您。还请您这就离开。”显然已经僵持了许久,家丁的语气有了不耐烦。
“还请再通禀一声?我们是夫妻,她不会不愿意见我。今日是她的生辰,我是来给她庆贺顺便接她回家的!”徐思博说着就要直接往里闯。
家丁伸开胳膊阻拦“还请公子留步!”
“呦。”俞嫣提声,“这谁一大清早私闯民宅?隔得远了没认出来,还以为讨饭的乞子呢!”
徐思博回头,看着俞嫣从马车里出来,他脸色变了又变,显然为了颜面不想让外人看笑话。
家丁笑呵呵地向俞嫣弯腰拱手“郡主快请进。”
俞嫣懒得再看徐思博一眼,迈进院门。
徐思博犹豫了半晌,终究是咬了咬牙,豁出去脸面,喊住了俞嫣。
“郡主!”
俞嫣人已经迈进了门槛,听见徐思博令她厌烦的声音,略侧了身,撩起眼皮斜斜乜过去。
徐思博当然看得出来俞嫣表情里的不善。他尽量忍下丢人的感觉,努力摆出一张笑脸来,诚恳道“我与芝英吵了一架。小郡主如今也已成家,也该知道小夫妻拌嘴是很寻常的事情。实在不必因一回的口舌争执闹到和离的地步。我倒是没什么,对芝英却很不好。弃妇会遭到很多流言蜚语,还会被人欺侮。夫妻一场,我实在不愿因为一点小矛盾闹到这一步。如今她正是气头上不愿意见我,还请小郡主劝一劝她。”
“你倒是没什么?”俞嫣嗤笑了一声,“这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要脸不要?”
徐思博头一遭被当面骂不要脸,读书人体面扫地,他懵了一下,脸上瞬间一红,张了张嘴想要辨理,可对方是郡主,他只能努力劝自己大度些,不与小女子论长短。
“如果郡主不愿意帮忙,那也无妨……”徐思博脸上斯文的笑容有一点僵。
俞嫣却是懒得看他,白了他一眼,转身往院子里头走。
家丁毫不客气,直接关了院门,沉重的院门直接在徐思博的面前关上。他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心里忍不住责怪沈芝英如此冲动,又如此不知好歹,不懂他的良苦用心!
他转身离去,垂头耷脑。徐思博走了没多久,又听见马车声,抬头一看是明黄的盖子,这是宫里的车鸾,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怀荔公主。
徐思博在俞嫣面前吃了一瘪,不愿意吃第二次瘪,他赶忙朝一侧避开,大多躲着走的意思。
清风吹动车鸾珠帘,怀荔透过晃动的珠帘,却早已看见了扫兴的徐思博。在经过他身侧时,她若无其事地抓起桌上的一捧瓜子壳儿,随手扔到了窗外。
清风吹着瓜子壳儿,劈头盖脸地吹在徐思博的脸上、身上。徐思博迎风咬牙,脸上更白了。
得,郡主得罪不起。公主自然更得罪不起。
怀荔到时,俞嫣正给沈芝英看送她的生辰贺礼。那是一匹汗血宝马,俞嫣前年一掷千金买来。
沈芝英倒是没客气,笑着说“去年你问我想要什么生辰礼我没好意思说,就喜欢这马呢。没想到今年你直接送来!”
怀荔听着她们俩的对话,娇声“那么一比,我送的东西可就不值钱了。”
俞嫣瞪她一眼“我才不信。快说送了什么好东西。”
“真的不值钱,我一分钱都没花。”怀荔笑着招了招手。
沈芝英有点好奇地望过去。怀荔越是这么说,她越觉得东西贵重。
两个侍卫抬着东西过来。
东西虽然用红布遮着,却能瞧出来是一块牌匾。
沈芝英心里便有数了——她刚搬了新家,匾额还空着,怀荔这是请了她的某位大儒夫子帮她题字。
红绸揭开,看着磅礴大气的“沈府”二字,沈芝英夸赞“好有气势的字!”
俞嫣却有一点惊讶地多看了一眼,不确定地问“是舅舅写的?”
沈芝英怔住。
怀荔弯着一双眼睛,去拉沈芝英的手,甜声“我和父皇把阿英的马球夸得天花乱坠!父皇说女郎纵马飒爽英姿,是盛世之彰。我立马邀了父皇日后过来看马球!”
怀荔送的礼确实没花什么钱,却是无价之宝。有圣人的题字,是怎样的体面与保障。
沈芝英慢慢将惊骇收住,恳声“那我一定得好好教,到时候等着陛下莅临。也不枉你们两个对我这么有信心!”
“走呀!”俞嫣提裙就要走,“快带我们去看看!”
沈芝英带着俞嫣和怀荔去了正在垒墙的马球场。三个人说说笑笑,有时提提意见,有时畅享一下日后潇洒的小日子。
姑娘家们聚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下午她们去了闹市闲逛采买了一大堆东西。傍晚时分才回去,府里早就备好了贺生小宴。
今日高兴,沈芝英令人备了酒。
三个人一边进膳一边饮一点甜酒,伴着天马行空的闲聊。
“对了。”俞嫣突然想到一件事,“昨天遇见探花郎,他说有个远房表妹想学打马球,还跟我要了你的地址,他过来没有?”
沈芝英摇头“没见着。”
“哦。许是昨日有事吧。”俞嫣道。
怀荔这便想起另一件事儿了。
“我前两日听了个事儿。”她说。
瞧着怀荔这个小表情,俞嫣和沈芝英大致猜到会是些小八卦,还极有可能和怀湘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