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别叫韩松来。夏楚道。

总得有个人来接你回家。乐维说。

那也别叫他。夏楚说,我不想见他。

你为什么不想见他?问完这一句,乐维骤然想通了,夏楚,做人不能什么都想要。你不能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惦记着韩松,好不容易跟韩松在一起了,心里又贪恋我给你的那点温暖。地球不围着你转,我也好,他也好,你总得选一个,不能两个都要。

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夏楚像被戳中了心里最敏感的地方,反弹来得尤为强烈,我不信你心里没有我了,我不信你这么快就不爱我了。一边爱着我一边又找别人,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

你我的区别就在于,我跟Anthony交往以前就向他坦白了你我的过去。乐维道,我也向他承诺,从我跟他在交往的那一刻起,我就会努力忘记你。不管是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我都会努力忘记你。我跟他之间没有秘密也没有隐瞒,我问心无愧,用不着欺瞒。他问我,我也没什么不能承认,更没什么不能说的。就算他问我爱不爱他,我都可以大声说出口。

一定要说出来才算爱吗?夏楚质问,不说出来就不算爱了吗?

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你会愿意告诉他,让他安心。何况又没有要求你每天都说,至少要说一次吧,一次也好。乐维自嘲地笑,我连一次都没有得到过。

乐维看着夏楚,嘲讽的笑意渐渐变得平静,仿佛再多意难平,如今都成了无用。

他自己选择了将夏楚推给韩松,他自己选择了放手。

你问我有什么资格指责你?乐维苦笑,夏楚,除了我,还有谁有资格指责你呢?韩松吗?我倒希望韩松一辈子都别有这个资格,这样起码我跟他之间至少有一个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乐维直视夏楚的双眼。

夏楚,我承认你很令人心动,可是抱歉,爱你太累了,我真的爱不动了。

乐维转身离开。

他的脚步越来越远,仿佛要这样一点一点走出夏楚的生命。

乐维,夏楚叫住他,你不要我了是吗?

乐维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微顿。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招惹你。

夏楚回到包厢,乐维和Anthony已经要走了。

临走了张总他们还要起哄,有人从口袋里掏出套递给乐维,说这样待会儿就不用买了。乐维笑骂着不收,还反问对方出来玩带着套安得什么心。Anthony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静静在一旁笑。离开的时候,乐维恰好与夏楚擦肩而过,夏楚退后,让了条路给他们,乐维点头致谢,生疏得像两个熟人。

朋友都不算。

夏楚坐回位子上,场中有人唱起歌,是首《幸福了,然后呢》。

一首歌被唱得荒腔走板,夏楚只记得其中一句。

你是不是也记得多久没有说爱我。

乐维还是联络了韩松,没多久韩松就赶到了。众人又是一轮打趣,韩松苦着脸讨饶,转头望向夏楚,包厢昏暗的环境里,众人的喧闹仿佛与他无关,他的表情黯然极了。

直到回到家,夏楚的情绪还是很低落。韩松见他走得跌跌撞撞,很明显醉的不轻,想扶他一把,被他抬高胳膊躲开。进了门,夏楚去卧室换衣服,韩松记得曾在他柜子里见过醒酒汤,便去给他冲一碗。醒酒汤冲好了,韩松端过去,却见夏楚换好了衣服,坐在床上发呆。

韩松把汤碗递给他:喝点吧,醒酒的。

夏楚木然地摇摇头。

韩松便把汤碗放在旁边的矮柜上,蹲下来,视线与他平行:以后可以不要再见乐维了吗?

夏楚略抬眼,目光与他交汇。

他没有回答,只是起身,越过韩松。

韩松从背后抱住他。

他抱得夏楚那么紧,几乎勒得夏楚浑身骨头格格作响。接到乐维电话的时候他有多难过,见到夏楚失魂落魄的模样时他又有多难过,韩松都不愿说。他珍惜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此刻,不愿做错什么或说错什么把一切搞砸了,唯一只有一个要求。

别再见乐维了,好吗?

夏楚闭上眼睛。

半晌,他说:他应该不会再见我了。

那你想见他吗?韩松问。

夏楚想了想。

想。他答。

韩松的心都要被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揉碎了。

他的手原本只在夏楚腰间,逐渐往上,抓住了夏楚的肩膀。夏楚不舒服地动了动,试图挣脱,韩松却把他按在墙上。

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带着韩松的味道,韩松的气息,让夏楚陌生。十五年啊,他想了这个人十五年,看着他拥抱女友亲吻女友,幻想也许有一天这拥抱和热吻也会给予自己。可是真的给予他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要了。

他放不下的是韩松,还是自己那满含期待、苦楚、隐秘的甜、自己取暖的,生命里最宝贵的那十五年?

韩松的胡茬扎着他,叫他莫名想起那个躲在县城旅馆小房间里的吻。乐维蓄了胡子,吻着他的时候有一点疼,却叫人很安心。转一天一夜的飞机火车和汽车,跑到广西的山里,只为见那个人一面,大约是夏楚这辈子做过最大胆也最浪漫的事之一。路上他不觉得累,只觉得满心欢喜,想着乐维见到自己该有多么高兴,脚步坚定。沿途的景物美得醉人,他看着这些景物想,以后每次过年都有这个人陪我了。

韩松,乐维,他总要选一个。他迟迟拿不定主意,其实,身体老早就替大脑作出决定。

夏楚别过头,不愿韩松再吻自己。韩松怎么肯?强迫他抬头承受自己的吻。他把夏楚禁锢在墙壁与自己之间,夏楚想逃,无路可逃。他泄愤般吻着夏楚的唇,心里隐隐有预感。预感愈是强烈,他吻得愈是激烈,仿佛不给夏楚喘息的时机,那个人就不再狠狠伤自己的心。夏楚推拒着他,逃避着他,十分抗拒。两人拉锯似的撕扯,渐渐,像是彼此都累了,韩松不再执着,夏楚推开了他。

两人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都喘着粗气。夜深了,万籁俱寂。他们的沉默也持续了许久,而后,夏楚道:对不起。

对不起,韩松。我爱过你,可是我现在不爱你了。

这一刻终于来到了。

韩松以为自己会很难过,可是没有,他心里竟只有释然。

在恋人之外,他与夏楚是超过十五年的好朋友。夏楚心里装着的人究竟是谁,他一直都清楚。视而不见,不过是因为不试试就不甘心。

如今答案揭晓,是他输了。

你爱的是乐维。这是个陈述句。

嗯。夏楚仰头望着他,对不起。

你该对乐维说对不起。韩松说。

夏楚苦笑:你们两个我都对不起。

韩松要回家了。他在门口换了鞋,又穿上外套。夏楚去送他,他嘱咐夏楚不要忘记喝醒酒汤。几分钟里,之前的冷淡与距离感都不见了,他们又恢复了以前说话的措辞和语气。韩松去拉门,夏楚叫他路上开车小心点,他应了一声,回头问: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夏楚微笑: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韩松也笑,拉开门走了出去。

离婚协议初步起草好了,双方律师叫乐维和夏楚去律师楼。

条款都经过协商,唯有个别地方表述略有歧义,四人讨论之后,两位律师共同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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