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1 / 2)

当初种瑞突然不告而别,一家人猝不及防,种父种母闷在家中大骂了他三日,扬言再见到他,定要将他活活打死,然而痛骂过后,种苏见到双亲深夜里在种瑞房中哭泣不止。

种苏很明白双亲心情,她也一样,既恨他给家人惹下大祸,然而痛恨之后,又难免担忧,种瑞不告而别,究竟去了哪里?

他也未曾真正过过苦日子,更未曾出过远门,走时甚至只带了一点钱财,他私房钱的大部分,全都留给了种苏,在外头他要如何过活……

虽说大家都是走一步算一步,顾不上,也不敢去寻他,但终究血浓于水,心里头却是放不下。

种苏与种瑞乃双生儿,自他们生命诞生的那一日,便一直在一起。

种苏自小唤种瑞哥哥,种瑞喊种苏妹妹,许多兄妹长大后大的往往换了叫法,或直呼其名,或叫小名,种瑞却始终如小时候一般,叫她妹妹。

或许待他们年过花甲,白发苍苍时,仍会这般亲密的叫着哥哥妹妹。

手边推过来一杯茶,种苏侧首,碰到李妄的目光,她眨了眨眼,敛去眼中酸涩,给了李妄一个眼神,示意无事。

打也打了,发泄过后,种苏深深呼吸,情绪平静下来,端详种瑞:“你怎么会来长安?”

种瑞瘦了许多,与种苏那张极度相似的面孔更清瘦些,颧骨微微突出,这使得他面相更趋向男子一些,不似种苏那般饱满,雄雌莫辨。

当然,两人乍看之下还是如出一辙,非常相像,熟悉亲近的人却能够察出这细微分别。

此际,这张面容上露出疑惑之色:“不是你让人带我来的么?”

“我?”种苏挑眉。

种瑞也慢慢回过神来,想起方才进门时种苏见到自己震惊的模样,显然对自己的出现似乎也并不知情。

“我离开家以后,搭船去了从州,在那里遇到一支西域商队,原本想跟着去西域长长见识,游历一番,但始终有些放心不下,后来便又离开商队,返回中原。”种瑞一五一十讲述道。

“本想干脆来长安找你,但又怕更给你添麻烦,所以便又辗转去了业州,在那里攒了点钱,想着要么来离长安近点的地方,正要上路,啰,就被刚刚那几个人抓住了。”

种瑞刚开始还以为是劫匪,或不小心惹到谁,然而对方既不要钱也不要命,只带着他一路来长安。

他又以为是逃官之事败露,官府之人来抓他,却又不像。路上无论他怎么千方百计打听,那几人皆守口如瓶,只言到时便知。

那几人武艺高强,寡言少语,对他不冷不热,逃是没有半点机会逃的。

越接近长安,种瑞心中越不安,猜想此事或许与种苏有关,最大的可能就是种苏花钱雇人找的他。他猜对了前面一半,却未猜中后面一半。

“不是你,那是谁?”

种瑞十分疑惑,种苏这时冷静下来,已然有所猜想,转头朝李妄看去。

种瑞随之望过去,登时双目微睁,道:“这位是谁?为何在你家中?”

种瑞自然早看见李妄,只是刚刚一片混乱,顾不上追究。他虽做了混账事,但一码归一码,始终还是种苏的哥哥,他也不笨,方才进门时震惊之下便已叫出了“妹妹,”,而之后数次称呼种苏为妹,此人并无任何惊讶之色,种苏也未有阻拦,显而易见,他是知晓种苏女子身份的。

既然知晓种苏是女子,却登堂入室,种瑞身为种苏兄长,未免多了份戒备。

又见李妄端坐主位,与种苏坐在一起,俨然一家之主的模样似的,更有种微妙的不爽。

“这位兄台,”种瑞朝李妄拱拱手,“我乃阿苏之兄,兄台登门入室,可是有事?如有要事,可与我言说,阿苏身份不便待客,还望兄台遵守礼仪,多多体谅。”

有外人在场,种瑞不便多问,却对种苏有着最基本的信任,种苏既让这人知道了她的身份,想必此人是可信的,也就不遮遮掩掩,直接说了。毕竟男女有别,种苏可是他妹妹。

李妄未说话,扫了种瑞一眼。

种瑞心中一惊,暗道好厉害的眼睛,然则护妹心切,不可退让,他清了清喉咙,挺起胸膛,使劲蹙起两道墨眉,做出相当严厉的模样:“兄台年纪轻轻,莫非就有耳背之疾,没听见在下所言么?”

种苏开口道:“这是……”

种瑞竖起一臂,拦截种苏话头,继续严厉道:“兄台相貌堂堂,气韵不凡,看样子是个读书人,既非不懂礼节,死皮赖脸之人,就还请自重。”

桑桑:“大公子你快闭嘴吧。”

种瑞不满道:“桑桑,你怎么照顾人的,来了京城反而没了规矩不成,不要好的不学,倒先学会了些不良作风。”又叫道:“陆清纯呢?过来,送客。”

陆清纯抱着把剑站在门口,木头木脸的说:“我不敢。”

“有何不敢?”

种瑞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

“一会儿便走,”李妄终于开口,嗓音清越,语气不疾不徐,低而缓,有股天生的威严,说,“走之前,朕有话问你。”

朕?

种瑞先是茫然,接着蓦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本能的去看种苏,再看桑桑,再看陆清纯,最后目光回到李妄身上,噗通一下跪下了。

“草……草民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朕问你,当初为何逃官?”李妄问道。

种瑞满脑子都是“我刚刚说了什么”,“我是不是要死了”,一时之间未答上话来。

“哥,”种苏出声,提醒道,“陛下问你话,为何要逃官。”

这也是种苏想要知道的,种瑞离家的信中并未阐明原因。

种瑞跪在地上,事已至此,自然不敢撒谎,他稳定心神,面现犹豫之色,道:“草民有不得已的原因,只是,说出来怕陛下不信。”

“说。”李妄淡淡道。

“草民有一日做了个梦,”种瑞道,“梦见一个神仙,告诉我倘若我上京做官,将一家人都难逃杀身之祸。该去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种苏听到这里,指了指自己,种瑞点头,“对,说你去则可避过此劫,且能有奇遇,说不得从此永享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