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轻轻把人从怀里拉出来,勾着唇问:你信吗?
嘭嘭的烟花直冲天际,轰隆隆绽放一片艳丽的色彩,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傅津白皙的面孔却在这种光影之下形如幽沉的鬼魅,整个人呈现一种未来得及收敛的尖锐。
但很快的,他的眼神逐渐软了下来。
傅津微微垂下眼皮,轻声说:嗯,我信。
秦野瞥了一眼被这人死死揪住的衣摆,心里早已明白他心口不一的性格,叹了口气说道:天气真冷啊,不过没想到这会儿还是这么热闹,走吧,把车放好我们去买票。说完搓了搓手臂往售票员那边走,两张成人票。
售票员看见他也是一愣,先生,您已经没事了?
秦野笑,什么事?
话音刚落,后背突然一暖,秦野歪头睨着从后面走过来的青年,似笑非笑道:你干什么?感冒了我可不管你。
傅津将黑大衣盖在秦野身上,自己却穿着单薄,闻言,垂下眼皮有些执拗地说:六哥不会不管,以前家里没人,生病的时候一直是你在照顾我。顿了一下,他抬眼目光沉沉地看着秦野,现在觉得冷的人是你。
是吗,我不记得了。秦野倒也没纠结,干脆利落地把衣服给套上,完了扬了扬下巴,一脸戏谑,满意了吗?
傅津白皙的脖子被冻出鸡皮疙瘩,表情却缓和下来。
拿着。秦野把糖炒栗子塞到他手里,再不吃就凉了。
嗯。傅津点点头,慢吞吞打开袋子,秦野从售票员那拿到了票,转身便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黄个人可能就被吓到了,秦野反而笑,吃的都不能让你专心,冷吧?后不后悔把衣服给了我?
不冷,不后悔。
顿了一下,他又补上一句:六哥话好多。
秦野挑挑眉,还不是怕你生病?哪有人像你这样,穿个两件衣服就出来的?说完忽然拉过傅津的手揣进兜里,用力捏了几下,仿佛这样就能传递热度。
左手捧着糖炒栗子,右手被揣在男人的兜里,无论哪一边都热气腾腾。
秦野一边就着灯光看门票后面的介绍,一边没好气地念着,傅津沉默地看着他的侧脸,一眼又一眼,而后用力地握了回去。
手指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交缠在一起。
秦野声音骤止,却没挣开,接着便听见傅津低声说了一句话。
六哥果然不会不管我。
他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个有些复杂的笑。
坏东西。
最终两人还是没在这块地方待多久,大半夜的游乐园人来得快散得也快,许多设施也没能开放。担心真的会生病,秦野和傅津多是待在室内,比如说镜子迷宫和鬼屋。
室内开了暖气,秦野就是带着傅津来蹭个温度,慢悠悠地走,撞鬼的工作人员突然冒出来的时候秦野瞧着对方穿着单薄,同情地啧了一声,赚钱真不容易。
傅津安安静静吃着栗子,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临到后半夜了,两人才决定离开。
秦野瞥了旁边的人一眼,开心吗?
开心。
行,那我们回去。
还踩单车吗?傅津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秦野笑了笑,当然了。
嗯。傅津抿了抿唇,转身去把车子拉过来。
秦野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游乐场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大半夜来这种地方的不是疯就是傻,他想着他们俩算是什么,过了一阵,没忍住嗤了一声,大概是又疯又傻。
阿津。他突然扬声喊了一下。
说着快步走过去,在傅津开锁之前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略带粗鲁地搓了一把他的头发。
骗你的。
傅津不高兴地偏开头,我就知道。
双眼却倏地亮了起来。
秦野对上他的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阿津,你再等等,让我再好好想想。
这句话来得突然,但傅津身体却骤然绷紧,眸光闪了闪,眼眶渐渐泛红。
好。
在秦野的世界里一直有一扇门,那扇门将他牢牢地封死,这一天,在这个晚上,这些年他一直没忍住照顾着的小孩拿着锤子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
门没开,但墙却如同蛛网,裂开一条条缝隙。
第26章
这世上有一扇门,藏在秦野心里。
老木雕花的外表,因年代久远已有斑斑旧痕,上面画有尺度痕,每年的第一天秦家的妈妈都会把他按在柜子门上,笑眯眯地说:哥哥又大一岁啦,我们来看看长高了多少。
爸爸听了立即凑过来,咦,好像没长,完了,我们家哥哥以后长大了不会变成矮子吧?
那会儿秦野还小,矮矮的个子,还没有大人的大腿高,但也从别人口中知道矮子不是什么好词,稚声稚气地大喊:我才不是矮子,以后我会长得很高很高。
朋友聚会上,秦野狠狠灌了一口酒。
嘭一声,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声音很大,险些盖住了麦霸的歌声。
今天,我要跟你们说一件重要的事。说这话的时候,他提高嗓子,连眼睛都在发黑。
秦野酒量极差,众所周知,但他酒品良好,此时一副严肃表情,眉头紧皱,终于还是吸引了朋友们的注意,包厢里一下子静下来,只有麦霸还在鬼哭狼嚎,马上,麦霸也被捂住嘴巴拖下去人道毁灭。
怎么了六哥?突然这么正经?
难道是要结婚?不是吧?偷偷背着兄弟们谈恋爱?
男人八卦起来也吵闹,七嘴八舌,叽叽歪歪,仿佛上百只鸭子呱呱叫。
秦野被烦得不行,突然低下头,捂住脸,沉默不语,整个人被一层黑色阴影笼罩。他这人,清醒的时候虽然也不是特别热情似火的类型,但像这么阴沉的样子,还是头一回。
这可真把人吓坏了,坐旁边那人拍拍他的肩膀,颤声道:到底怎么了?跟我们商量商量?你别是生、生什么重病了吧?
另几个人心头一跳,凝起眉头。
秦野今年才二十七,人生一半都还没渡过,他们几个都是从小玩到大的,长大后虽隔得天南地北,却也年年回老地方相聚,关系非比寻常,还想着以后老了,组个老年团去旅游,但谁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这么快的,就要少一个人。
包厢里死一般寂静。
忽然,有个人猛地站起,要往外面走。
就在这时,秦野终于抬头,眉心拧得死死,一脸严肃道:不好意思,我刚才睡着了。
gu903();他马上又低下头,继续刚才沮丧的动作,这回没再睡着,闷闷的声音从他掌心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