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未时的头发没烫没染,顶多算是剪了个头,都算不上造型,但这种平平无奇的头型,配上那张出类拔萃的脸,扔进校园绝对是校草级别。
顾礼洲有一点点心动,觉得剪个同款校草造型说不定能减龄许多,便问道:那加保养呢?
保,保养?钟未时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抓了抓腮帮子问,你要保养哪里啊?
顾礼洲:算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ID名为地表最强的人刷了一架飞机,折合人民币999元。
屏幕上顶端出现了一架战斗机飞过的迷幻特效。
[地表最强]:来一首《情深深雨蒙蒙》吧。
这魄力,这口气,这曲目,实力演绎出了一个深情霸总。
大非双手合十面对镜头,笑得花枝乱颤:谢谢地表最强送出的飞机,谢谢谢谢谢
丰收的喜悦,冲出了屏幕。
顾礼洲从来没看过直播,自然是不懂这些礼物值多少钱,但他能从这一连串的谢字和主播的笑容里感受到这应该是笔巨款,和刚才f开头那位送礼物时有着天差地别的反应。
紧接着,又有一个名为糟糕,是那种感觉的人刷出一艘航空母舰。
航空母舰是直播平台里最贵的礼物,价值1314人民币,特效就是从天而降的毛爷爷,五颜六色的礼花炸了好几秒。
就冲这特效,怎么着也得值十块钱了!
顾礼洲啧啧两声,第一次觉得自己跟不上时尚的脉搏,完全搞不懂现在小年轻的心理,大晚上不睡觉看这种东西,到底有啥营养?
卧槽!大非发了啊!都有铁杆粉了!钟未时一拍大腿。
顾礼洲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吓了一跳,这卖唱一晚上挣几块钱啊?够买碗面条的么。
钟未时的眼睛瞪得像是小铜铃,再一次感受到了与老年人之间的巨大代沟。
地表最强送出一艘航空母舰。
糟糕,是那种感觉送出两艘航空母舰。
地表最强送出三艘航空母舰。
糟糕,是那种感觉送出四艘航空母舰。
钟未时已经看懵了。
不光是他看懵,就连大非也懵了。
地表最强是强子注册的小号,直播间里很多ID都是强子叫来的托,目的是整点排面,营造出一种盛况空前的效果,就像路边排满人的小店会让人忍不住停下脚步围观一样。
好几万进账,数额巨大,但平台也会从主播的打赏里抽取50%的手续费。
这波操作有点看不懂了。
大非担心强子承担不起巨额手续费,吓得台湾腔都出来了,你们不要再刷礼物了啦!
钟未时的印象中,这位糟糕,是那种感觉来过好几次直播间,而且很显然已经把地表最强当成了情敌,不断地刷礼物。
强子那傻帽也真是的,手续费那么贵还真舍得砸下去,这就叫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刷礼物最多的拥有了光荣的点歌权。
[糟糕,是那种感觉]:我想听你唱《爱你》。
[地表最强]:《哄我入睡》《哄我入睡》《哄我入睡》!!!
两位都想博得美人的芳心,仿佛一出年度狗血大戏,顾礼洲也看得一愣一愣。
那个狂刷礼物的知道大非是个男的吗?
知道啊,大非玩得就是男扮女装直播。
那为什么还顾礼洲都不知道该评价什么好了。
你不懂的!他们就喜欢这种。钟未时指着排行榜说,这儿,看到没有,有个粉丝排行榜,打赏多少都能看到,这叫刷好感度。
顾礼洲的确不懂。
不懂现在小孩子的品味,也搞不懂刷到排行榜的意义是什么。
博取主播关注度?
可他归根结底是个男的啊!博取他的好感能干嘛啊!?交往吗!
移动热点觉得心累,遮上毯子闭目养神。
钟未时戴上耳机看直播。
大非最近的才艺表演五花八门,就连广场舞都跳上了,直播间一片欢腾。
这是属于宅男们的快乐时光。
欸,你说我要是直播花式空翻,会有人看吗?钟未时问。
除了我这种被你强制性消费的,大概不会有人看。顾礼洲的声音透过毯子传出来,沙哑慵懒。
钟未时白了他一眼,呿。
过了半小时,顾礼洲的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钟未时没了移动热点,也只好退出直播,翻身盖好小毛毯,闭上眼睛不到五分钟就酣然入梦。
旁边那位酝酿了半个多钟头还没有任何睡意的老年人听着这微弱的鼾声,再次陷入了对人生和社会的大思考。
直播平台算是暴利行业吗?开发一个这样的APP需要一个怎样的运营团队?这样的团队会不会用来洗黑钱?
未成年人使用父母手机打赏怎么说?平台是否应该负一部分责任?
大非见网友会穿男装还是女装?
糟糕,是那种感觉是男是女?
加微信是要干嘛?聊天?见面?约炮还是交往?
万一遇到割肾狂魔,大非来得及呼救吗?
警方接到报案,一栋老旧公寓发现尸体,法医尸检时发现那位女死者竟然是个男人!
顾礼洲顺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灵感,开始构思人设,框架和主线,再加上支线,伏笔,融入友情,亲情,爱情,正义,背叛,人性
这可以是一场阴暗的复仇大戏,主角是一名背负着国仇家恨的连环杀手,他杀掉的这个男孩是曾经害他失去了战友的某政府官员的独生子,再牵扯出一桩巨大毒品交易案
但换一个角度,主角如果是卧底的话也可以是弘扬正义和兄弟情的悬疑推理剧。
越想越亢奋,越亢奋就越睡不着。
后半夜的时候,钟未时还在做梦,半梦半醒间觉得身上有点凉,一翻身,身体蜷缩起来,像是只急着喝奶的小奶狗一样,直往温暖的地方钻。
额头抵到什么东西之后,就安静下来,继续做梦。
顾礼洲在一片黑暗中瞪圆了眼睛。
他在感觉到钟未时要翻身的时候,就连忙后退,后背已经完全贴着墙壁,胸前是一个毛绒绒的,喷着热气的脑袋,他就如同是三明治里面的夹心。
嗷。顾礼洲对着天花板翻白眼。
钟未时扔给他的那块破布很薄,领口又大,稍微动一下,细软的发丝就在他皮肤上来摩擦。
同一样东西,用掌心和胸口去触碰的体验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饱经风雨的手掌只能感觉到软,而胸口这片地方觉得又痒又麻,就跟过电似的。
特别是在钟未时抬手搭在他大腿上的时候,顾礼洲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
什么毛病啊这人!
大热天的干什么呢这是!
梦见自己是一只树袋熊!?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某人均匀的呼吸声。
顾礼洲原本还想憋一会,等他自动翻身,但是并没有,反倒是自己的胸口被钟未时呼出来的热气弄得又痒又难受。
黏糊糊的感觉。
这哪里还睡得着觉?
顾礼洲一只手拎起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按住他肩膀,向前用力一推。
钟未时滚了半圈。
顾礼洲知道这动作绝对会把人弄醒,赶紧先闭眼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