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抿了抿唇,不愿承认自己当时有多么急切。
两人终于又能坐在一起好好地吃一顿饭了。
虽然菜式简单,四周环境也不怎么样,甚至连遮头片瓦都是残的——但有秦念好好地在眼前,谢随还是吃得很香。他这人一向不太为难自己,能吃的时候就吃,能笑的时候就笑,他总认为万一有一天不能吃、不能笑了,再回想起以前吃得饱、笑得多,到底还是能得些宽慰的。
待到酒足饭饱,他搁下了碗,才慢慢地道:“方才的问题,我还忘了一茬。”
“嗯?”秦念抬起眼。
“我们一出密道,不是就引燃了炸药?”谢随一说出口,秦念的脸色就变了。但他仍然说了下去,“明明天在下雨,但该炸的还是炸了,说明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那些人,你即使不杀他们,他们也不能活着出去。”
他侧头看向屋外朗朗的青空,大雨过后,风日草木都于鲜亮中透出几分冷酷。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冷酷:“枉余太监审我审得那么装模作样,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如果我抵死不说,又或逃出生天,我都会被炸死在那洞口的。只是他肯定也没想到那炸药不分敌我,大概还等着我死了之后回宫领赏的吧。”
半晌,没有人说话。
太阳渐渐地转到西边去了,傍晚萧萧风起,吹林动叶,竟尔有了秋的肃杀之意。谢随的侧脸隐在秋的清光之下,眼神深而微冷,好像透过这片无人的荒迹,看到了遥远处的另一个世界。
那个鲜冠组缨的世界,那个宝马香车的世界,那个你死我活的世界。
其实那才是他最熟悉的世界,他一刻也没能真正逃离过。
谢随收回目光,便见秦念正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自己,不由摸着下巴一笑:“我有那么好看?”
秦念却道:“你总是装得很不正经,但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谢随一怔,“什么?”
“安可期说要拜托你一件事情,你到现在,还确定那是件什么事么?”
谢随笑笑,“这个嘛……”
秦念轻轻地道:“你不肯说,我却知道。他本就是想,等绝命楼的事了了,他就要再将你关回那个水牢里去。他只是拜托你留在这岛上等他而已。
“至于他为什么要再将你关回那个水牢里去,我猜,是因为去年你逃出来,他在皇帝面前背了责任。”
谢随沉默了。
“你早已想清楚了,但你却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只是因为安可期已经死了,你觉得再说也无用了。”秦念道,“因为他没有将你关回那个水牢里去,反而让你发现了更多的秘密,所以,皇帝派出摩诃殿的杀手,将他给灭口了。
“钟无相也是一样,他虽然武功已废,却不够听话——他对你说的太多了。
“你虽然险些被他们害死,但因为这一切到底没有发生而死掉的是他们,所以你的心中,反而还会抱愧。”
过了很久,谢随笑起来,“念念真聪明。”他伸出手去想摸摸她的脑袋,却被她一手打开了。
她生气了,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
她提起弯刀,道:“吃完了就出发吧,趁着天还没黑。”
gu903();一边说着,她一边走了出去。谢随两袖清风地跟在后头,忽而听见秦念闷闷地发了话:“那个神医蒯蓝桥,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