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上到崖顶,浑身便已累极,径自仰面瘫倒在地。
今日却是个好天,阳光明媚,虽然那阳光是冷的,犹自泛着酷烈的水汽。长江的涛声方才是那么可怖,但现在,在离自己数丈远的下方听来,却只觉得雄浑壮观了。
这样美丽的景象,几乎要让人忘记自己刚才是从一个怎样惨绝人寰的地方走出来。
一阵劲风掠过,谢随也落在了崖上。他将长刀入鞘,看了看四周,又看向躺在地上的她。
她却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面。
他不解,秦念撅起嘴,又用力拍了拍。
他只好在她身边坐下,却被她伸手一拉袖子,整个人都同她一样地躺倒下来。
一躺下来,便觉阳光刺眼,他不由得抬手挡了挡,却听见她在笑。
“这里真好。”她笑道,“江涛、山风、白日、浮云,这里真好。”
他侧过头看她。
“我如果不保住自己的性命,就看不到人间这么多这么好的东西了。”秦念笑得很开心,阳光在她的眼眸里一闪一闪地跃动,“这么多这么好的东西,哪一个不比朋友来得更牢靠?”
“谢随,你同旁人说得轻松,好像你真的一点骨气都没有了一般。”秦念道,“但是我却知道,我知道你是这世上最有骨气的人。
“以后有什么脏的、磨人的、说不出口的事情,你不要做,让我来做就好了。这样,你同安老板,还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不是么?”
***
“高楼主,还不现身吗?”
夜色极深。
在冷风吹过的树梢上,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影。
俄而那人从树梢飘落下来,一点声息也不发出地落了地,像猫一样,又慢慢地直起身子。
安可期看他半天,而后道:“你就是高千秋?”
他知道越是江湖异士,越是装扮奇异,但这位高楼主看起来也太奇异了些。
但见他戴着一顶高高的黑斗笠,穿着长长的黑大褂,手上还拿着一把黑色的长剑。
但无论是这斗笠、这大褂、还是这长剑,却全部都是纸糊的。
安可期微微眯起了眼,心中愈发戒备。
要知道人若是穿着紧身的衣料,那么使出轻功落地无声尚还可以理解;但若是全身都披着散乱的纸,那纸被风吹过怎可能全无声息呢?
——不过常年披了几十两黄金在身的安老板,也没有什么资格说对方奇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