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漆黑一片,已经凌晨两点多,孩子应该睡着了。他蹑手蹑脚地进屋,怕开灯吵到儿子,只用手机的屏幕照明。
提包丢在沙发上,他轻轻推开门,蹲到衣柜边上,托着抽屉的底部拉出来。幽幽的屏幕光下,一张纸条跃入了眼帘。
是他儿子的字迹,端端正正:旧的收起来了,换新的吧。
他拿起纸条,发现下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睡衣,再抽开隔壁的那一格,又是上买的,不贵。
一股泪意直冲眼眶。
庄鸣晖摘下了眼镜,揪着衬衫的下摆擦了擦,满脑子都是“阿沅,我们的儿子长大了”,而后又觉得心酸,想着“要不是没了娘,哪里需要孩子操心这些事”,骄傲与愧疚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胸膛里,闷得发慌。
他在原地蹲了好一会儿,这才戴上眼镜,小心翼翼地捧起新的衣物,蹒跚着走向了浴室。
隔壁屋里,庄家明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中的分班考定在八月二十五日,过了七夕节后,时间越来越不够用。
芝芝恨不得有个时间转换器,一天能有36个钟头学习,又或者学个影分身术,十个自己能同时背课文。但想来想去,觉得都没系统好用。
她愿意用重生的机会和十年的青春,交换一个不花钱就会死的系统,每月额度七位数的那种。
可惜,没有人和她交换_(:3」∠)_
她只能继续玩命复习,每天台灯开到十二点多才关。
今夜也不例外。
关母蹑手蹑脚地走到女儿的卧室外,悄悄推开了门,透过手指细的门缝往里瞄了眼,正好看见芝芝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样子。
她的坐姿绝对算不上标准,翘着腿,扭着脊椎,斜着写字,旁人看了都替她觉得难受。关母一会儿想叫她坐直了写字,一会儿又觉得她头低得太低,斟酌再三,又觉得干脆叫她睡觉算了,话都想好了,“读书靠积累,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但犹豫来犹豫去,这句话也没说出口。
最终,她只是轻轻带上了门,摸黑回到了自己屋里。
关父也没睡,问她:“芝芝还在看书?”
这话可不得了,一下子点燃了关母的怒火,她选择性遗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责怪关父逼女儿太甚:“都怪你,没事提分班考干什么?又不是高考,芝芝中考前都没这么拼命!”
关父一脸蒙,下意识地反驳:“你也说了啊,怎么现在就怪我一个?”
开玩笑,虽然他不记得自己的袜子放在哪里,但女儿读书的事记得清清楚楚,绝对没错!
“就是你先提起来的。”关母言辞凿凿,并且不容反驳地批判了起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看看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
第7章核桃补啥
做了十几年夫妻,谁不知道谁,关父明智地停止了争辩,只是说:“她知道用功是好事,实验班和普通班区别大了去了,说是说高二还有机会,但和高一就进能一样吗?那是赢在起跑线上!她现在多学一点,高考就多一分。”
“我怕她熬坏身体。”关母忧心忡忡,“老关啊,我们是不是给闺女的压力太大了?”
关父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心烦,翻了好几个身:“就你心疼女儿我不心疼?她马上就是高中生了,现在不搏一把,以后就晚了。我们家的条件就这样,没什么能给她的,你难道想她和我们一样早起贪黑开馆子?”
他只有初中文凭,不懂什么学问,却知道三百六十行,坐办公室吹空调的工作,总比卖口吃食有出息,自己穷点累点没什么,但不想让女儿未来的日子过成自己这样。
这个道理,关母也懂,他们这辈子就这样了,一眼看得到头,可孩子不一样,现在轻松,以后就要吃苦,反之这三年吃点苦头,往后才能过上好日子。
她叹了口气,软下了语气:“那你明天去菜场的时候买只鸡,炖点汤补一补。”
“补脑不是吃核桃更管用?”关父琢磨了起来,“我去称两斤核桃吧。”
关母反对:“核桃吃着麻烦,她也弄不来——你女儿手多笨你不晓得哦?”
“那买剥好的。”关父说,“也贵不了多少钱。”
关母很计较:“贵老多了,你买回来我给她弄。”
“你哪有这个功夫,店里够忙的了。”关父不耐烦地说,“就买核桃,睡吧。”
关母嘀咕了句,约莫又是心疼钱,他假装没听到,翻个身睡了。
没多久,房间里响起了扯鼾声。
第二天,东方还没亮,关父就起床去菜场了。
店里的面种类都是固定的:咸菜肉丝面、红烧大排面、红烧鳝丝面、黑鱼面、牛肉面、榨菜肉丝面、番茄鸡蛋面,配菜也就那么几种,凉拌黄瓜、酸辣土豆丝、拌海蜇,再加个紫菜蛋花汤。
夏天食材经不起放,做餐饮也讲究新鲜,所以他每天买的菜都是定量的,宁少不多,小本生意,经不起亏本。
去的摊子都是熟悉的老人,看人过来,不必多说,三下五除二就把分量称好,收钱的时候习惯性抹去零头。
关父以最快的速度买完食材,踏进了一家刚开门的杂粮店。
这家店里卖谷物杂粮,也卖瓜子坚果,老板娘是个身材偏胖的中年女人,动作麻利:“要点啥?我这儿都有。”
“这个多少钱?”关父指着柜子上最显眼的小核桃仁。
老板娘爽快地说:“一罐四十五。”
太贵了。关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犹豫了下,又问下面称斤两的薄皮核桃:“那这个呢?”
“三十五一斤,多买可以便宜点。”老板娘看出他手紧,主动问,“买给谁啊?”
关父马上说:“我女儿,她马上要读高中了。”
老板娘了然,热情地说:“学生是要多吃核桃,补脑,你买这一罐罐的吧,都剥好了的,吃着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