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有意思,我还以为人类都是健忘的。
别小瞧人类了!
我从未小瞧过,相反,我爱过人类,我的孩子身上同样流着人类的血。人类与狐的孩子,天真可爱,灵力强大,我很爱他们。玉藻前晃动那柄金蓝的扇子,看,我的孩子所描绘的扇面,这纹印宛若盛开的桔梗,多么美啊。
他将扇面朝源赖光,金蓝扇面上,美丽的桔梗星纹意味着前所未有过的新体系。
不是笹龙胆。
源赖光瞳孔紧缩,玉藻前再度开口。
葛叶将晴明送到源氏,原本就是为了让他作为人类活下去。
可我不放心。源氏私底下那些勾当,那些违背天理摇尾乞怜的勾当,我稍有耳闻。那个孩子一定不会接受的,他从小就是那样,甚至会哭夭折的雀鸟。
天狐的神情怜爱又宠溺。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葛叶不在,我便是那孩子的监护人,我要负起责任来。
所以我要让他知道全部的真相,再决定去留。
玉藻前抬手,源赖光顷刻被定在原地,牙关紧咬。
今晚,是我的孩子做出抉择的时刻,无论如何不容你干涉。
玉藻前面具后的瞳仁轻微移动,转向某个方向,荒殿下,劳烦你了。
看到随后走出来的那个人,源赖光全明白了,为什么玉藻前这种级别的大妖怪能够藏身皇宫大内!
因为高天原的神力遮蔽了他冲天的妖气!
晴明他晴明他究竟是!
高天原的神使将他暂时封入星辰幻境,面容平静地答道:
那个孩子是命定之子,他即将
开启下一个时代!
仪式在深山里举行,便是白发少年之前远远观望过的地方。四周仍然有许多他亲手书写的符咒,白发少年却神情平静,隐藏起自身向外窥探。
本来应该是赖光大人负责的
没办法,贵人召见。
源氏的阴阳师们遵循一套特定的流程,摆开仪仗,书写阵纹,这些阵纹与少年曾写过的符咒殊途同归。无月之夜,山林之中浊气满溢,阴暗的力量开始涌动,那些阴阳师们最后念动咒文,移开了镇守的石兽。
阴阳师们抬着一人上了祭台,伴有一名盛装的巫女。符咒开始生效,形成一处封闭的空间。阴阳师们完成任务,竟像是不敢在此地停留一样,飞快地收拾好东西离开。
少年在他们抬出那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等到四周寂静,他当即离开藏身之处冲向祭坛。
隔着一层结界,源氏前家主、他的老师躺在那里,服饰严整,宛然如生。
!!!
源氏的献祭源氏的献祭源氏的献祭!!!
巫女发现了他,呜咽着发不出声音来。她的身体被咒所束缚,只能用眼神殷切的哀求白发少年,她不想死!
白发少年死死盯着她身后,那里,浓郁的黑暗从裂隙之中流淌出来,落地化为蜿蜒的蛇。蛇嘶嘶吐信,直立起上身,张开獠牙参差的蛇口
【源氏的祭品,我们切实收下了。】
住手!!!
蛇一口吞下巫女的头颅,庞大的身躯蠕动,将剩下的躯体一点点吞噬殆尽。越来越多的蛇开始涌现,它们在各处黑暗中贪婪又狡猾的望着结界外的少年,纯净的灵力令蛇垂涎。
【也是祭品么】
【快进来嘶嘶快进来】
【噫嘻嘻同化吧与我们同化吧】
少年知道,他不能打开结界,那会引起灾难;他同样知道,他不能进入结界,群蛇躁动着想要将他吞噬。可是当几条蛇爬上他老师的尸身时,白发少年脑袋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绷断了!
你们都住手!!!
符咒有一部分是他所绘制,在结界上开一个洞进去很容易。白发少年头脑一热就冲了进去,扑在老师的尸身上,扫落几条贪婪的蛇。
老师明明要化成人间风和雨草与木
群蛇躁动,继而狂欢!他们发现了更为心仪的猎物,什么巫女,什么源氏家主!都及不上这个猎物泄露出来的哪怕一星半点灵力!
【吃了他!!!】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少年急促的念咒,比起自己尚不成熟的体系,现在这种危急关头,他下意识地选择了源氏的咒文。
然而蛇们竟然轻易穿透了源氏笹龙胆构筑的结界,发出尖锐的嘲笑。
【从我们这里拿走了力量】
【反倒拿来对付我们?】
【可笑!可笑!源氏可笑!】
【哈哈哈哈哈!】
铺天盖地的嘲笑声中,突然响起一声刀鸣!鬼切双刀出鞘,睁开血红左眼,眼中印刻着源氏笹龙胆。他对外的身份是从刀中诞生的源氏守护神,可此时却奇迹的并未受到任何影响。蛇们大片死亡,鬼切在白发少年身边清出一片空地,急促说道:
晴明大人!快带家主大人的遗体离开!
白发少年让纸人抬起遗体,自己却没有走,想到之前源氏阴阳术受挫的事情,他咬牙,接下来只能靠自己的阴阳术硬拼了。
晴明大人!鬼切再次催促,您快些离开!
我的阴阳术是为了辅佐式神而存在的!我在这里,你就有胜算!
他的话让鬼切微微一怔,很快,鬼切露出了笑意。
不同于以往收敛的谦恭的笑,这个笑容尖锐而桀骜,充满以命相搏的兴奋和疯狂。
我总觉得自己不是高洁的武士,而是
活得更为恣意的一类生物。
晴明大人,此时此刻,辅佐我!
裂缝之中涌出更多贪婪的蛇影,伴随刀鸣阵阵,全部被斩落在地。白发少年神经紧绷,他只觉自己的阴阳术越来越流畅圆润,他知道怎样在鬼切高跳的时候附加符咒,知道何时张开结界让鬼切稍事喘息他掌控着节奏,鬼切屠杀着蛇们,地上是层叠的尸体。
哼
蛇的悲鸣传入裂缝,非光也非暗的昏暝之中,一个巨大的存在缓缓睁眼。祭坛上,天幕不再,四周景色凋零,只有一只蛇瞳永恒冰冷地凝望大地。
源氏打算反悔吗
丝滑低柔的声线带着些不太稳当的起伏,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说过人类的语言,以致声调有些失控。巨大的蛇一条一条游出,宛若森严的仪仗,在它们的拱卫之下,群蛇退避到角落,为它们至高无上的主人留出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