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珏觉得自己已经变成大型幼儿了,虽然这感觉并不赖。
照顾幼儿的凌老师手里不知何时戴上了塑料手套,从红的发亮的油水里捞出小龙虾,右手捻住带壳的尾部,左手掐掉虾头,没有溅出一点油滴。
再是腹部一扯一拽,红通通的虾肉就钻出了壳。
虾上有一层隐藏的肠线,许多人往往忽略,但那条黑线其实脏东西不少。
凌笙神情专注,轻轻一挑把黑线整条拉起,然后扯下扔掉,虾整个就被剥落出来了。
一个、两个、三个干净的碗里,堆起了蜷曲的虾肉,面上还有一层辣椒油,许珏瞧的舍不得移开眼睛。
肠线解决好后,凌笙把虾壳、虾头、钳和尾部等等不要的垃圾,全部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一边。
她手速很快,已经垒成了一座小山,瞟了一下目不转睛的某人,胸中好笑,把碗轻轻推至中间。
吃吧。
许珏眼睛亮晶晶的,刚要下筷子,又眼巴巴地看着凌笙:你不吃吗?
凌笙被这人的小模样逗得好笑:喂猫的。
许珏吃完一个虾肉露出满足的表情,马上又反应过来:猫?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你当初在办公室逗我!我哪里是猫了?
当时这人果然是故意的。
忒坏!
凌笙拿纸擦去许珏嘴边的油,含笑道:嗯,办公室里是情不自禁,饶恕我吧,小馋猫。
对手的言行都太犯规,许珏屏住呼吸,一时找不到可以应对的话语。
她脸上发烫,只得埋头吃虾。
凌笙见气氛正好,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刚才我看到有人过来找你有什么事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许珏就要气死。
小王八羔子不好好读书,天天想着怎么搭讪漂亮姐姐,真是真是不务正业!
许珏脸色一沉,没好气地说:找我要电话号码,我拒绝了。
她不想撒谎,至于最终目的是想要谁的电话,恕不回答,免得凌笙还以为自己吃醋。
她会吃醋?笑话。
凌笙见事实与自己想像的一样,点点头,没说话,只是气压低了一些,另外一个还在生闷气的人浑然不觉。
俄顷,许珏听见某人幽幽的叹息:拒绝也好,免得我一把年纪,还要操心你和小男生来电。
噗,咳咳咳!许珏一口虾差点喷出来。
凌笙一脸无奈地乜她一眼。
许珏低笑。
凌阿姨啊求求了,要不要这么可爱?
一句来电,闷气顿消。
吃了没多久,店里又来了几波吃夜宵的学生,位置基本都坐满了。热热闹闹地吃吃喝喝,还能听见兴致高时的划拳声。
许珏好笑地收回视线,问凌笙:你今晚没吃饭,吃的还这么少,不饿吗?
明明这人才是晚饭主角,却喂了她一肚子的夜宵,害她长胖,真是烦人。
凌笙剥完一半,手又伸向剩下一半:不饿。
不饿?许珏没好气地点点盘子,一大盘烧烤,大多入了我的肚子,除了几朵花椰菜,你基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胃不好,还要造作,你又想胃疼?
凌笙被训,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颇为愉悦:就是不饿。
原来呆头鹅还记得她胃不好。
不饿也要吃,自己剥的自己吃。难不成,还要我喂?许珏夹起一片土豆片,瞪她。
灯影一晃,筷子上的土豆片就不见了。
凌笙叼住、咽下,迎着许珏瞠目结舌的表情,调皮地笑:谢谢款待。
许珏:
这人,无赖秉性怎么又冒出来了。
她瞟了一眼沾着油光的筷子与某处受到滋润一般的玫瑰色唇瓣,脸上浮起一朵红云,心跳声如擂鼓。
想让那片唇全部染上她的油这个想法蠢蠢欲动。
许珏手随心动,又夹了一个虾仁喂过去,状若自然地问:还、还吃吗?如果忽略其不断颤抖的手,结结巴巴的话语,还算得上自然的话。
凌笙手握成拳,挡住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笑容,挽起耳发,再不如刚才一样匆忙衔走食物,而是慢慢咬住、慢慢咀嚼。
像是在品尝迟来的甜点。
好吃。她说。
许珏失笑,又夹了一块藕片:都是一个盘子上的,和你自己夹的有什么区别,大总监?
凌笙嚼碎吃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嗯,区别可大了。不如你问问时绯,区别是什么?
啊?时绯?和她有什么关系?许珏有点懵。
凌笙挑挑眉,不语。
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吃,剩下的烧烤基本都喂进了凌笙的嘴。许珏还挺震惊,凌笙看着食量不大,居然能吃这么多。
扫码付钱的时候,钟老板笑眯眯的:吃好了吗?要不再来点?
许珏下意识望向凌笙:够不够,要不要再点一些?
凌笙眉头紧锁,掐了掐许珏的腰,对老板说:不用了,谢谢。
看着对方的别扭,许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咦,这是不好意思了?某总监的羞耻点真是别致。
想着想着就乐了,然后又被掐了一下。
老板见她们开心,也跟着开心:果然,小珏和朋友们的关系就是好。哎,女生能这样喂着喂着的友谊,也不多见。
许珏:
钟叔,您别说话了,求您了。
凌笙闻言,面无表情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哦,那应该也不少见。
许珏:
好像忽然明白,刚才凌笙为什么要提到时绯了。
原来,凌女士真的会吃醋啊,还吃了不只一次
怎么办,越来越觉得她可爱了。
C大的操场绿草如茵,没有像大多数大学一样选择塑料草坪,而是保留原有真草,绕着草地建了塑胶跑道。
现在时间是十点半,距离宿舍熄灯只有半小时,大多数学生已经离开这里回去了,操场的人三三两两的,并不多。
风一吹,捎来了泥土味与草香。淡淡的,就像身边人的香水味,并不浓烈,却偏偏能攫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