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电话还是来了。
这是乔东阳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打听到的消息。
结果,让他猝不及防。
在结婚前,池月亲自邀请了邵之衡来参加婚礼,可是他不仅没来,还表现得相当冷淡,只是在婚礼当天发了一条简单的祝贺短信,然后托人送来了一份厚礼——纯金的头面。值钱,但并不特殊,就像个普通的朋友,礼物的贺卡上,除了“新婚快乐”,甚至都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池月没说什么。
但是乔东阳看得出来,她有点失落。
她说,感觉自己失去了一个朋友,还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事情的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邵之衡在他们生活中的存在感越来越少。他不仅掐断了和池月的生意往来,还把他在东阳科技的股份全部以市价转让给了乔东阳,然后就从他们的生活里蒸发。
在东阳科技蒸蒸日上的当下,拥有东阳科技那么多的股份,那就是一笔会生蛋的财富。身为一个成功的商人,邵之衡做出的决定太不应该。他的行为更是令人不解且不合常理。
乔东阳不关心他是个怎样的人,但很想搞清楚事情的根源。
当然,从某种角度说,邵之衡能完全而彻底地退出池月的生活,是天大的好事。只不过,乔东阳欠邵之衡一个人情,当年邵之衡救他于水火,现在他做出这么一系列奇怪的操作,他就顺便差人打听了一下邵之衡的情况。
一开始他得到的消息并不怎么详细,于是就又蹉跎了些日子。
这一次,是邵之衡的女秘书亲自来的电话。
她叫陈一凡,在邵之衡身边已经十个年头,是他非常重要的工作伙伴。
陈一凡语气低沉,哪怕她相当克制也能听出暗藏的悲怆和情感。再联想她多年未婚的事情,很容易想到她情感所系之人,其实就是邵之衡。
只不过,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是癌。晚期。”
陈一凡的声音像铅笔划在磨砂纸上,哑哑的,痛苦而压抑,“他不愿意让人知道。乔先生你是明白的,他很在意形象,哪怕走到这一步,他也不希望别人来同情他。尤其是……你。”
一个你字,十分重。
乔东阳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好一会,他问:“没有治愈的希望吗?”
陈一凡:“我们当然希望有。”
这个回答很巧妙,暗合了朋友最殷切的希望,又说出了恶性肿瘤的残酷。很明显,结果不会太乐观。
乔东阳沉默片刻,问:“他还有什么事情想做,还没有来得及做的吗?”
“乔先生是想还他的人情吗?”陈一凡十分聪明,“如果是这样,我认为没有必要。邵总他已经过了适应期,变得淡然了。这段时间他在学佛,因果,得失,想必已经看开。”
乔东阳沉默。
电话线里安静了片刻,渐渐尴尬。
他和陈一凡,没什么可聊的。
“没别的事那就这样吧,乔先生?”陈一凡客气,礼貌,但也疏远,“我想请你不要再打听他的事情了。我不希望更多人知道,给他造成伤害和压力。”
“好。”乔东阳淡淡说:“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会的。”
陈一凡平平静静的把话说完,在乔先生挂电话前,又突然喊住他。
“乔先生——”
“嗯?”乔东阳尾音撩高,满是疑惑。
“我……有个不情之请,我知道这有点过分,但还是想为邵总争取一下。”
她说得很轻,乔东阳却对她接下来的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你说!”
“如果方便,可不可以麻烦乔太太抽空来看一下邵总,哪怕给他一点鼓励也好。”陈一凡说到这里,语气里终于带了真正的请求,“邵总预约了下月初的手术。我想,他会很愿意看到乔太太……这个朋友。”
乔东阳沉默片刻,笑了声。
“这是他的意思吗?”
“不是。”陈一凡回答很快,“但是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他这个人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什么烦事破事都压在心里,要不也不会得这个病。乔先生,我不想他有遗憾。”
“我太太怀孕了。”乔东阳淡淡说,“我不想她在这个时候有任何情绪波动。她肚子里,也是一条命。”
这回轮到陈一凡沉默。
“我懂了。好吧,再见。”她挂了电话。
然而,一分钟后,她又发来一条短信。
上面是医院的地址。
乔东阳握着手机,看着不带感情的文字,脊背冰冷。
已经入春了,池月肚子渐渐隆起,穿了件宽松的孕妇背心,坐在窗边打盹。近来她常常疲乏,有时候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想就睡了过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好几次噩梦里,都有梦到令她害怕的蛇,就像是某种预兆。
她特地查了周公解梦。
孕妇梦蛇,说是要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