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骨碌碌的走过汉白玉铺砌的道路,江洛玉握紧了手心
中的骨扇,将车帘掀开了一个小角,眼光无意从那层层叠叠的
殿宇楼阁中掠过,却猛然停在了一个苍青色的背影上,有些不
敢置信的张大了眸子,而那个背影仿佛也在同一刻察觉到了他
的注视,缓缓转过身来。
江洛玉沉吟了片刻,看着远处站在回廊上,萧云那张和慕
容昊相似却更为淡漠英俊的面容,手中的骨扇略微一颤,突然
低声开口道。
“停车。”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身着雪白狐裘的人一步步迈上台阶,
在两个面带谄媚之色的小公公引领下,很快就走到了昏暗的养
心殿中。
他脚步近乎无声,却仍然被坐在养心殿中,半闭着眸子看
不清神色的皇帝察觉,响彻在殿内的声音却不复以前的沉着,
反而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
“你来了。”
江洛玉垂下头来,行了跪拜大礼:“静玉参见皇舅舅。”
黑暗之中,皇帝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手边一株开败了的
白牡丹,随着微启的寒风摇晃了一下,飘落了几片青黄的叶子
“起罢。”
江洛玉缓缓起身,不着痕迹的看了那株牡丹一眼,放缓了
自己的声音:“陛下,您”
不等他将担忧的话说完,皇帝在黑暗中扶着椅柄起身,垂
下头来定定凝视着那株落着叶片的牡丹,浓郁的黑暗中连话语
都越来越沉:“战事如何”
阴暗压抑到几乎回不了话的殿堂内,江洛玉忍下心底的叹
息,目光也随着皇帝一同看向那株渐渐枯萎的白牡丹,声音却
笃定不见一丝慌乱:“回陛下,如战报所称,大军初战得胜,
已斩了匈奴王子,不过因乌雅将军轻敌,所以在追击之时以身
殉国,还请陛下恕侯爷用人不利之罪。”
话音落下,呜呜的风渐渐吹开了窗户,给殿内带来了一缕
缕光亮,站在牡丹花畔的人终于再度抬步,走向完全被吹开的
那扇窗,任由寒风扬起自己微白的长发和暗色的龙袍,照亮那
张仿佛隐忍着巨大痛楚的英挺脸颊。
眼睁睁看着所爱逝去,却终究不能挽留的痛。
江洛玉不敢再看,只能再度垂下头来,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
皇帝沉默了许久,没有侧过头看他,只是用一种极轻的声
音问道:“皇后的消息,你已经知道了罢。”
“曰,,
疋。
“既然已经回来,明日就和其他内外命妇和内君一起,前
来内宫为皇后守灵。”听他应答,皇帝仿佛终于恢复了一点神
智,声音却更加飘渺,“安国候之事有关乌雅氏,前几日朕已
下暂免安国候帅位旨意,半个月内他会回到帝都觐见,这些事
朕要听他亲口说。”
江洛玉知道这件事牵扯两个家族,更何况遇到皇后薨逝,
兹事体大不能轻易下定论,便再度低身应道:“谨遵陛下圣谕
”
〇
皇帝始终没有回头看他,摆了摆手:“跪安罢。”
“臣告退,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洛玉再度低身跪拜,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站在窗畔的人
,这才缓步退了出去。
从皇宫中回来后,第二日一早,江洛玉就穿上内君衣饰要
前去宫中,可还没等他哄好拽着自己衣衫要跟着走的慕容昶,
芍药就急匆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面色有些焦急的低身行礼道
:“内君,不好了,祭公子那边出事了。”
“祭弟”一听是慕容祭,江洛玉的眼神立时一动,抱起
了巴着他不肯松手的慕容昶起身,略微皱了皱眉,“出什么事
了”
“是宓先生”芍药心急,闻言立即应道,“宓先生不见
了”
听到是宓千千不见了,江洛玉心中一震,眼光略微波动片
刻,知道这一日总是要来的,却没有想到宓千千会这样着急,
就在他们回帝都的第二天就走了:“那祭弟人呢”
芍药闻言刚准备回答,妃剑就惊慌失措的快步跑了进来,
见到江洛玉立刻开口道:“内君不好了,请您快去看看罢,祭
公子方才醒来,身上却中了迷药,这时候非要下地,竹屋那边
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江洛玉神色微稟,抬步走出了房门,一边朝着竹林的方向
走一边问道:“迷药是宓先生离开之前给祭弟下的”
妃剑闻言却有些吞吞吐吐的,脸庞上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
神色,突然低声说道:“奴才们请了医正来,给祭公子诊脉后
,府医是那般说的,府医还说还说”
江洛玉心中掠过某种预感,声音更沉:“吞吐什么,说
”
“府医说宓先生临走之前大概是用了什么办法,公子的病
根已经去了,以后就能像正常人一般生活,但后来府医不知哪
里觉得不对,便让公子褪衣查察,然后说公子好似好
似和”
江洛玉脚下的步子一停,目光骤然变了,回头扫过两人,
将目光定在了妃剑身上,沉声道:“你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慕容奇看到内院中递出的信,独自一人先前
往朝中,下朝之后便向着翰林院的方向去了。
而留在竹屋之内的江洛玉坐在床榻边上,看着目光呆滞紧
握着一块黑色石头,自从完全清醒之后,就垂着头不发一语脸
色苍白的慕容祭,眉头略微皱了皱。
“既早知道他要离去,又何必如此割舍不下呢”
“兄嫂”慕容祭垂着头,眼中带着茫然之色,完全看
不出几日前那从容自然的公子模样,只失魂落魄的喃喃说道,
“是我的错”
“洛水之侧,宓氏之地,向来不准外人进出,就连暗枭和
寒江阁查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找不到这一族的落脚之处,想来
定是有秘密的。”
江洛玉看着他的神色,知晓他们两人身上定然发生了什么
,这才让宓千千离开之前给慕容祭下了迷药,也让慕容祭如今
变成这好似丢了魂的模样,他只是低低的叹息了一声,抬手拍
了拍慕容祭的肩膀,问道。
“宓先生身上带着不俗轻功,又是突然离去,让所有人都
措手不及,他可有给你留下什么线索你可知道方才府医为你
诊脉后,说你身上的病根,已然去了”
听到这个问话,慕容祭全身一颤,不由下意识抬手去摸自
己的脖颈,眼前仿佛闪过黑暗之中,万分甜美的气息和柔软的
唇瓣,耳边是那人带着乞求的哭音,鼻端好似再度掠过那混杂
着幽香和血的气味,回想起这些,他死死咬住了牙,掌中的石
头越攥越紧。
江洛玉看见他的动作,也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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