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褪尽 第61节(1 / 2)

锦衣褪尽 云胡子 2404 字 2023-09-27

时隔十一载,他终是回家了。

这场景在他梦中出现过太多次,以至于亲眼所见了,倒令他有些失神。

然而平静的日子单单持续到了同年七月底,流徽帝突然驾崩了,享寿四十七载。

风波又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案也就是终案啦~食母胎

预告:正朔三十八年史称“孽年”,三朝更迭之际,新帝麟儿竟是化为了阴胎?

光怪陆离,魑魅魍魉,说到底不过是一颗颗扭曲的人心。

从沦落归尘到鲜花鼎盛,纵然哪一天历史再度上演,至少我不会放开你的手。

更何况,我还怀着你的延续。

第75章中秋(修)[vip]

正朔三十八年中秋,李归尘在宅中摆了宴,请来了裴彦修、张渊还有一直推说不来的段明空。因着还在流徽帝的国丧期间,众人皆是素衣玄袍的,也就算是在家中小聚罢了。

先帝在位仅仅半载,七月廿九的时候因着胸痹病发作就这么驾崩了。前几日群臣定下的谥号乃是康宗,因着陵墓未建,也只好择日才能下葬了。

而蒲风二月底便向康宗递了折子,早在御史大人们将她骂得体无完肤之前便先请求致仕了。当时她人在大理寺的时候,总觉得步履维艰太过艰辛,如今老老实实在家当她的指挥使夫人了,却又闲得浑身难受,也只好和同岁的小姑子整日一道插科打诨,这几个月竟也是飞一般地过去了。

归尘虽是升了指挥使,因着康宗皇帝体恤百官,这大半年来大抵上相安无事,竟是比年前还要清闲不少。不过即便是他不愿多说什么朝中的事情,蒲风也知道归尘在有意躲避风头,就连太子借着他和程阁老的案子暗中扳倒了魏銮,他也不曾插手什么——看起来就像是在有意逃避。

蒲风知道他心中自有考量,倒也不多说多问,左右今天是个团圆的日子,总不该去想这些触霉头的事情。

如今归尘官居正三品了,虽是搬家到了当年的杨家旧宅里,还是不请一个下人的。而此时他正在厨房里和应儿一道忙忙碌碌,蒲风只好坐在大海棠树下的石凳上听裴大夫声情并茂地和张渊讲着医理。

因着她前几日差点将厨房给点着了,归尘和应儿再不许她踏入厨房半步。

整个院子里,只有段明空负手站在僻静处望着月色发呆。他不想回侯府,那儿也不是他的家,这中秋于他而言本就是没意义的。

应儿看着厨房的柴不够烧了,想打发院子里的闲人去干活,一看他们仨正寒啊病啊的说得火热,便摆了摆手冲着段明空唤道:“木头段儿,别站着了,来帮帮忙罢。”

段明空微微挑眉有些愣神。木头段儿?这小丫头隔了这么多年竟是还记得这句玩笑话。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便看着应儿抡起了一把斧子掖到了他手里。

“这是什么?”

“快去劈柴,不然怎么吃饭。”

他被应儿推到了柴火堆边上,有些哑然。自己这双手提过剑也杀过人,如今竟是要来劈柴?这叫什么待客之道?

然而应儿朝着他粲然一笑,说着“木头哥哥好好干”,一转身便又消失在了他身后。

段明空劈好了柴掂了掂手里的斧子,不知道为什么便将那些杂念通通弃之脑后了,满脑子反而都是她那声“木头段儿”……转眼开了饭,他们四个大男人坐在席上,而蒲风和应儿不上席,也不知道躲在屋子里又悄咪咪说着什么私房话儿。

黄酒泡了咸甘梅温得正适口,裴彦修千载难逢地默许归尘喝上几盅。当年杨家出事的时候,段明空是北镇抚司的千户,而裴大夫还供职在镇抚司衙门里,专门给锦衣卫和诏狱里的犯人们看病。

那时候段明空还不足弱冠的年纪,可以说这天上地下就佩服杨焰这一个人。他听说杨焰哥哥因着结党营私被关进了诏狱自也是不信的,可后来证据越来越多,再加上夏冰总提起此事,他有些动摇了。所以当他再见到李归尘之时,见他颓丧且又苟且偷生的样子,那种幻灭感击碎了他多年来的一切坚持。

段明空的酒量一向是浅得可怕,再加上他今晚满怀心事,没喝几杯便上了脸儿,目光有些涣散,显然是醉了。

张渊正说笑着当时不识蒲风乃是女子的窘事,便提到了他二人为何还不趁早要个孩子,毕竟归尘今年也有三十四了。

李归尘摇摇头微笑道:“许是我当年伤得狠了些,到底是根基不行了。”

裴彦修一听这话轻轻叹了口气,别人不知道这里面的枝节,他自然明白是李归尘在帮蒲风开脱,也是怕她听到了走心。

而段明空一听李归尘这么说,忽然就一反常态地直勾勾望着他道:“如果我当年再成熟些,就不会疑你会干那种事情……甚至哥哥你逃出诏狱的事我都不曾知道……为此我……自责了很久。”

他说着说着,喉头一涩竟是哽咽了。

连裴彦修都没见过段明空如此失态的样子,且这话听起来多少有点让人腌心,便打着马虎眼道:“你瞅瞅,段大人喝了这么点酒就醉了……”

李归尘垂眸看着杯盏里面的梅子,继而望着段明空平静道:“没关系,说出来便好了。明空,我从来也没埋怨过你。那一劫是跑不掉的,现在想开了,也觉得受些苦头也无所谓了,只是……”

只是他对母亲和如儿负有的债,此生算是无计可消除了;如今应儿能重回家中,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话头子一挑起了头,裴彦修闷头喝着酒,也很难不去想起那几年的日子——归宁寺的拾花和尚自乱葬岗捡回了不成人形的他,而自己足足将他医治调养了一年余才算是将他的命捡了半条回来。

芦不押,闹羊花……这些东西都是一顶一的毒物,却也是麻沸散的组成,才能施针刀术。若非是他舍了这条命一意孤行非要用,估计这一辈子也就是瘫在床上了。人道是接筋接骨多半也会落下残疾,可归尘硬是咬着牙练得自己大抵恢复如初,这里面的痛苦与挫败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裴彦修这么想着,心口压抑得很,只不过如今风烟俱净了,又何必再拘泥在这些念想里。

“行了,也都过去了,裴某我先干为敬了。”

张渊也是个爽利人,二话没说也干了。

然而段明空不理这一茬儿,还继续道:“我去看如儿了,这丫头喜欢海棠花,你将她安置在那,她会很开心的。如果哪一天我死了……哥哥,别让侯府的人碰我,你便将我挫骨扬灰了罢……”

“这又是说的什么晦气话。”裴彦修嗔怪道。

“此生为身世所累,便罢了……因着我爹是宁远侯,又有谁将我当做段明空看待呢?我想自己去选一条路,无论是生是死……也无非想想罢了。”段明空叹了口气。

可是这路,从来都是没得选的。

世家,王侯,何尝不都是禁锢?李归尘也曾想过,包括现在他都在思考此事——这锦衣卫的身份于他到底是不是一种累赘?

上位者,永远不是他所能揣摩的。若是他孤身一人的时候,千难万阻自也是谈笑置之的。但,他有了蒲风。哪一天应儿若想嫁与何人了,他这个哥哥也算是完成了一件心事,可蒲风是他不能放下的弥足珍贵。

他不能容忍容什么再伤她分毫,即便是他自己。

…………